芳菲说是去温酒,其实并没走远,而是在房门口将酒壶递给瑶香,自己则悄悄静身倚在了门扉前。厚密的门帘已叫芳菲在昨日换成了水湘君的帐子,虽不透光,但是厚密度不及前者,吵嚷声也就轻而易举的从里面传出。
周粟乔从来不是一只小绵羊,论嘴皮子,闵芳蕤明显不是她的对手。芳菲站在外面听的分明,闵芳苓处处帮着周粟乔围攻闵芳蕤,二人夹击下,闵芳蕤已有不敌的征兆。
“不好,二姑娘怕是要恼!”靖童一直在旁边做偷听的小尾巴,听着里面要打起来的动静,靖童慌了,忙问芳菲:“姑娘,要不要进去帮帮二姑娘!”
芳菲轻声笑道:“你放心,这三个人无非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知道今天是我的好意,请她们开宴,要是在红叶阁打起来,她们一个个都不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很怕自己会吃亏呢!”
芳菲望向厢房那边:“紫英这点子好,将三位姑娘的贴身丫鬟都请去吃果子,没了打手,你说,屋子里谁敢先拆招?”
靖童恍然笑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原来这三位都是纸老虎!”
“纸老虎倒称不上,不过出出坏点子,那都是行家里手。”芳菲压低声音:“叫你换的酒准备好了?”
靖童忙点头:“珍珠酿剩的不多,换了桑落酒,味道和珍珠酿相仿,不细品察觉不出,只是......后劲儿更强。”
芳菲淡淡一笑:“几位姑娘可不是品酒的行家,等会儿斟酒,你在每人的酒盅里多加一颗话梅去涩。”
话梅有生津解渴之效,放在清酒中更适合女子饮用。桑落酒清香甘醇,入口绵甜,只稍稍配上一颗话梅,就遮掩住了它全部的酸涩。透着甜香。
屋中吵嚷不可开交,芳菲在门外接过双儿瑶香递来的温酒壶,另一只手托起装满话梅的蜜色碟。靖童单手撩起门帘,冲着屋子里重重咳了声。屋内顿时清净异常。
芳菲笑着走了进来:“三位姐姐说什么呢?我在外面听了就觉得好热闹!难得今日聚在了一处,酒正热,咱们多吃两盅,醉倒也不怕,红叶阁里空屋子多,随便姐姐们占哪间!”
周粟乔刚刚与闵芳苓联手,略占上峰,此刻心情正好,举杯满饮:“四妹妹想的齐全,这话梅正合我的心意。少不得要再吃两盅!”
芳菲欣然替她斟满:“别说两盅,就是二十盅,只要表姐喜欢,我就舍命陪着。原本我是不想说的,可辗转想了许久。若不讲开,将来姐妹误会,反而不好。”
周粟乔忙红了脸,她连连摆手:“表妹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况且这件事原就不是表妹能做主的!”
闵芳蕤横插一刀,当即冷笑:“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对我们家未来四妹夫仍旧抱有非分之想?”
周粟乔脸色沉了沉,不理闵芳蕤的冷言冷语,闷头又吃了一盅,芳菲不失时机的再一次斟满,嗔道:“什么四妹夫,外面人浑说的。你们也跟着起哄!”
闵芳苓暗自鄙夷芳菲的做作,明明板上钉钉的事儿,在四丫头口中却透着十足的虚假。这个四妹妹打小儿就虚伪,讨好长辈,陷害同辈。诋毁姊妹,从没干过好事,如今,最先嫁出去的反而是她。
只凭这一点,闵芳苓就不服气。
“四妹妹不用顾忌我们的心情。实话实说,佟家公子不能与表妹成婚,但好歹也是娶了你这个闵家姑娘。我总觉得这人透着油滑,你自己将来多留个心眼儿,免得吃亏。”
闵芳苓一拍周粟乔的肩膀:“我一直惴惴不安,佟公子会不会因为与周家悔婚,就此迁怒到四妹妹身上?”
周粟乔色变:“不可能!我和佟鹤轩是平淡之交,就算周家对不住他,但和四妹妹无关,恩怨分明,况且为解除婚约,我母亲早付出了诚意。”
芳菲狐疑的看向周粟乔。
周家的诚意?怎么没人知道!
周粟乔的眼神正好撞上芳菲的猜疑,顿时满脸尴尬:“我的意思是,周家对不住佟公子,幸而他能娶到四妹妹,也算是皆大欢喜。”
闵芳蕤冷笑:“表妹当然欢喜!今后再没人挡着你嫁去郡王府,你大可以安安心心做你的世子妃喽!”
大家都是明眼人,谁还看不出周粟乔对郭潇的小心思?前一阵子府里丫鬟婆子们常有闲言碎语传出,说表姑娘得了空闲便去小云洲,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避讳外面的闲话。
老太太不但不管,反而纵容。
周粟乔笑的勉强,芳菲语气轻快,拉着周粟乔:“老太太有意撮合表姐和世子,想必表姐的喜事也是近在眼前。”
周粟乔低着头,腼腆道:“母亲来了信,说一切都请外祖母做主。”
“哼!”闵芳蕤眼红眼气,举杯又饮了一杯。
对比闵芳苓的进京,周粟乔又即将成为世子妃,叫这二人映衬下,她和四丫头的婚姻简直形同儿戏!
闵芳蕤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起身要走。
芳菲忙拉住:“我还有许多心里话要和二姐姐说呢!”
闵芳蕤已有醉意,几个人里,她饮酒最多,桑落酒的酒劲儿上来极快,她踉跄两步,被靖童扶住。
芳菲忙道:“扶着二姑娘先去暖阁里坐坐,把文火炖的灵芝水倒些过来醒酒。”
靖童当即搀了闵芳蕤去暖阁小坐。闵芳苓望着桌案上犹带几分热气的酒壶,淡笑道:“四妹妹预备的周全,连灵芝水也是早炖好的?难道知道我们必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