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艳阳高照,此刻远远的天际边却迅速刮来片片黑云。
老槐树的枝条被风吹的噼啪作响,芳菲的裙角簌簌抖动,风扬起了裙袂,露出西番莲花式花纹的素面儿绣鞋。闷热的夏风吹着她耳垂上的流苏坠子,数十颗小玛瑙组成的耳环亮晶晶,光闪闪,越发衬托的耳垂粉嫩剔透。
闵芳华心里微微不怏。
原来不知不觉间,当初处处逊色自己的小姑娘,竟也出落的这般漂亮。
嫉妒的念头才升腾在心头,闵芳华忙镇压了下去:她断不能在这个时候与闵芳菲起争执。如今闵芳蕤身边有个狗头军师闵芳苓,若闵芳菲也投靠了对方,她只会孤军奋战。
想到此,闵芳华忙拉住芳菲的手,语气恳切:“四妹妹,我的亲妹妹!我的傻妹妹!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姐妹就越应该齐心协力,辅助母亲度过难关。二太太不是好相与的,二叔更是诡计多端。”
芳菲面色尴尬:“大姐姐,这么说两位长辈,未免有些......”
闵芳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四妹妹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忘了史书上曾说,昔有学步于邯郸者,曾未得其仿佛,又复失其故步,遂匍匐而归耳?妹妹尊敬两位长辈不错,但若固步自封,却是大错特错。”
芳菲笑道:“大姐姐一心为咱们长房着想,妹妹真是自愧不如。只是......”
她一个“只是”冒出来,立即惹来闵芳华咄咄目光审视。
芳菲甜美的笑意始终挂在嘴角,这样一个干净漂亮,说话又软糯讨喜的女孩儿,谁会忍心拒绝听取她的意见呢?
纵是闵芳华,此刻也不得不收起烦躁。
“只是老爷和太太都是明事理的人,父亲早年入朝堂为官,听说皇帝曾亲口赞许过闵氏子面如冠玉,仪表堂堂。闵家的老祖姑奶奶又是早先出了名的宠妃,闵家在皇上眼里,若说一点分量没有,却叫人难以信服。”
闵芳华心中若有所思。
芳菲便继续说道:“老爷眼下是闲赋在家,可皇上也没下狠话,叫父亲一辈子做闲散富贵翁!我这个妹妹说句不客气的,若咱们长房真与二房斗了起来,最后吃亏的只会是闵家。姐姐心气儿高,妹妹理解。但是妹妹就怕姐姐一时糊涂,以为斗垮了二叔二婶,这家业就稳稳落在了长房手里。大姐姐别忘了,老太太的心始终偏着二叔,万一咱们长房逼紧了,惹老太太不喜欢懊恼......”
闵芳华如醍醐灌顶般,连忙拉住芳菲的手:“好妹妹,你这一席话,倒叫我好生惭愧。竟是我多心了!”
姐妹俩亲亲热热,一个穿大红,一个穿雅素,齐整整的站在大槐树底下,后面衬着碧绿色的草木,叫人看了便觉喜欢。
“妹妹这柄扇子倒是不多见,何时得的?”芳华的目光落在芳菲雪白的小手上。翠羽芍药团扇上的蕉月、湖月色交错呼应,芍药花可以乱假成真,白玉手柄盛夏便可生凉,从不黏腻。
闵芳华手中的那一把还是大老爷这次从京城带回来的,据说,今年夏天最流行,京城少女们不论贫富,不论品貌,手中都要擎这样一把,出门才有体面。
大老爷一共带回来六把,闵芳蕤、闵芳苓和芳菲都得了,余下的那三把就都给了闵芳华。
闵芳华欢喜了几日,每隔几天便要换个新样子,惹了闵芳蕤嫉妒不已。
只是......
那再好,也不敌芳菲手中这一把翠羽芍药团扇。
闵芳菲有什么家底,闵芳华再清楚不过,这样的好东西看着有些年头,绝不是庶妹能拥有的。
芳菲对闵芳华的用意心知肚明,手腕一翻,扇面便轻轻拍在了自己摊开的左掌心上:“这是前儿天热,太太见我耐不住酷暑,特赏了这个。”
闵芳华的指尖轻轻滑过扇面上的几朵芍药花上:“这是扬州那边的影绣,妹妹细细瞧,这些芍药从各个侧面瞧,都有淡淡的暗影,可不就像影子一样?再有这白玉手柄,是上好的和田美玉。”
芳菲望着闵芳华:“还是大姐姐懂得的多,我是个小糊涂,心常想着,自己白白糟蹋了这样的好东西。大姐姐喜欢,我送了大姐姐如何?”
闵芳华有些心动,口中却连连推却。
芳菲早已经将东西塞进了对方手中:“只要是姐姐喜欢,妹妹什么都可以献出来。”
闵芳华心弦一颤。
莫非......四妹妹话中有话?
一番迟疑,闵芳华趁势就收了扇子:“四妹妹既这样热情,我不收反显得小家子气了。对了,刚从老太太那儿出来,说几位哥哥都要随行,叫咱们姐妹帮大哥哥瞧,看有无帮忙的地方。”
姐妹俩手挽手,肉团子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几个用过饭的小丫鬟连忙跟了出来侍奉,其中也有闵芳华的丫头。
“咱们先去瞧了太太,再往大哥哥那里讨茶喝去!”闵芳华挽了芳菲的手,二人才出红叶阁花拱门,就见大太太身边的云雀急匆匆往这边赶,脸色惨白。
“大姑娘,四姑娘,快去老太太那里瞧瞧吧,才飞画去颐心堂,说老太太忽然晕了过去。大太太叫两位姑娘赶紧焦恩堂伺候。”
芳菲与闵芳华面色同时骤变,二人不及多想,连忙随飞画去瞧。
这会儿,老太太的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几个男孩儿悉数都在,就连少在人前露面的三太太宁氏,也被其女闵芳苓搀扶着,脸色苍白的站在了院角的位置。
大太太远远地朝芳菲和闵芳华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