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人群中一个个人欢喜的神情,刘弘心中无限感慨,这世道艰难,小民不易啊。
虽然自孝景皇帝元年天子明诏“除田半租”,将田赋正式下降到只有区区的三十税一,然而升斗小民的日子并未因此好过多少。
因为汉家一直实行就是是轻田租而重赋于民的政策,除了田赋之外,百姓每岁还要承担刍稿、口赋、算赋、更赋、等诸多负担,更不用说那生死难料徭役了。
到了本朝,因为光武皇帝建国之初借助了大量豪强的力量,对地方的控制本就不如前朝,而和帝之后,随着中央混乱,外戚秉政,世家豪强更是迅速坐大,渗透地方。
在中央无法有效地节制地方之后,那些仗着家族威风肆无忌惮地扯着虎皮巧立名目为自己谋取私利的的地方官吏与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便不断滋生,更是让天下黎黍的境遇雪上加霜,若非如此十余年后的那场“黄巾起义”也不会闹出那么大的阵势。
也正是因为民生艰难于斯,要不然在这个安土重迁的国度刘弘哪里招的到如此多佃农,固然这其中亦有刘弘先前许诺的低租为诱饵的缘故,但倘使日子真的能过下去,又有谁愿意去他人手下低眉顺眼地讨生活呢。
到了棚账处,刘弘一看,中央有一副桌椅,左边堆着的一些长条石碑,右边则是个木箱子。
刘弘上前打开箱子,里面整齐的摞着一些竹简,这种竹简比一般记录文字书籍的竹简要宽长的多,之后刘弘又来到了桌子旁,看着上面放置好的毛笔和一碟已混好的墨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大人,可还好?”一个老者走上前,探头的问道。
“不错,皆是良品,无什么大碍。”刘弘转身笑道,接着出了棚账,高声道:“学正,学正,学正!”
喊了几嗓子,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才从人群中挤出来,急匆匆地向刘弘跑来,边跑边道:“妹婿,俺来了,俺来了。”
这中年男子正是刘弘的内兄,妻子王氏的哥哥——王文,而学正正是王文的字。
王文前脚向刘弘奔来,后脚一个中年健妇就跟了上来,嘴中还道:“王文,你怎么可如此称呼县丞大人。”
等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刘弘一笑,对那健妇道:“嫂嫂,我已说过多次了,咱们乃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内兄这般称呼我正合我意。”
“就是,俺就说没问题的,就你还……”王文得了刘弘的赞赏,扭头向健妇道,但话只说了一半,便被中年健妇一瞪眼吓得将剩余的话又咽了下去。
瞪完自家夫君,健妇转头看向刘弘,一副谦卑的神色,“哎,大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就算是亲戚,也得分场合呀,这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称呼大人,实在是有损大人威严。”
刘弘看着这妇人,心中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健妇正是王文的妻子董氏,早些年他还未做官,有时为生计所困,不得不厚颜上内兄王文家借些粮食,那时这董氏可没有少说怪话,而今董氏却又这般的谄媚姿态,他今日算是有些明白当年苏秦的心态了,当真是世态炎凉啊。
但内心虽然感慨,刘弘却并没有什么报复的心思,一来,不管怎么说,当时的董氏只是在一旁阴阳怪气,并未阻止丈夫的借粮之举,二来,一个乡村愚妇罢了,自己和她计较什么,岂不是平白坏了名声。
“学正。”
“妹婿,俺在这。”
刘弘摇摇头,道:“学正,我前几日离开时不是和你说了,让你把这些人组织一番吗?”
“妹婿,俺……”王文张嘴刚欲解释,还没说几句,便被妻子董氏快嘴地抢断道:“县丞大人,你是不知道这憨货胆子有多怂,您让他办事,他一会说这样不好,大家不认得他,他服不了众;一会又怕别人说他和您有关系。”
看着董氏那惟妙惟肖的模仿,刘弘只想笑,但他还是忍住笑意,对王文道:“学正,你这顾虑倒也不无道理,却是我有些欠缺考虑了。”
说着刘弘来到棚账外,高声道“各位”,随着刘弘的这一声呼喊,人群自发的集聚在棚账之前。
见人群站好,刘弘偏头对王文道:“学正,你且上来。”
王文似乎有些预感到了自己这妹婿要做什么,显得有些扭捏起来,看得刘弘心中大摇其头,要不是实在找不到更可靠的人选,自己绝对不会选自己这位内兄的,这简直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等王文扭捏地来到跟前,刘弘便又来到人群前,对着一个楼桑亭老者与一个边郡老者各行了一礼,方道:“二位长者,可否随弘上前一番。”
两位老者虽然略有迟疑,但还是跟在了刘弘身后,并一左一右站在了王文身旁。
“诸位父老,今日分田之前,吾还有一事要做。”
“学正!”
王文忙应道:“妹婿,俺在这。”
刘弘威严地扫视了王文一眼,朗声道:“汉家制度,十户为一里,故今吾特在此设甲子里一邑,以吾内兄王文为里长。”
说罢,刘弘又向那位边郡而来的老者问道:“不知长者姓名?”
人老成精,这老者见刘弘如此问,又联系刚才刘弘唤他们上来的事,哪里会不知道刘弘的用意,忙笑着答道:“县丞大人,小民叫做焦达。”
“那好,另任刘、焦二老为里长王文左右副手。”
刘弘命令刚下,刘林(楼桑亭的,刘弘自然认的)与焦大皆喜不胜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