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也喊您一声叔。”油子立刻毕恭毕敬地低头微躬身表示礼貌,继而扭头对彩毛青年几个人说道:“我叫刘千,绰号叫油子……”
几名小混混立刻悚然。
彩毛青年意识到今天碰上了铁板,尴尬道:“千哥,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别介!”油子笑道:“把烟钱给我结了。”
“千哥……”
“怎么着?”油子眯起眼睛,道:“不给千哥这个面子是吗?”
“不是不是,哪儿能啊!”彩毛青年赶紧摇头讪笑着赔不是,道:“千哥,您走着……烟钱我结算,我一定结算……那个,千哥,我问您一件事,您别介意啊。”
油子打量着他,道:“不用问,我记得你小子呢,苗新雷是吧?”
“得嘞,千哥您记得我,我心里热乎!”彩毛青年兴奋不已,好似被油子记得他的名字,是多么光彩的事情似的,他赶紧做出恭请的姿势:“千哥,您贵人事儿忙,您去忙着……这里的事儿您尽管放心,啊。”
“嗯。”刘千扭头向徐从军躬身道别,然后转身就走,一边对送他出来的苗新雷说道:“我记得,玉溪烟一条三百元,是吧?”
“啊?”苗新雷怔了怔,旋即点头道:“对对对,三百一条!”
“哦,那就好!”刘千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四百块钱甩给了苗新雷,道:“老子不欺负你,该我掏的烟钱我逃了,那二百块钱,是你们向徐老板赔不是的!”
“不用不用……千哥您打我脸!”苗新雷赶紧说道。
“拿着!”刘千目光中寒芒一闪。
苗新雷骇得赶紧借过钱,点头哈腰地应下。
目送着刘千晃晃悠悠走远了,苗新雷和几个跟出来的兄弟,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个心有余悸的模样——他们可都听说过油子刘千,这家伙是跟着蝎子混的,虽然没有蝎子那般无数次干仗的赫赫威名,但油子仅仅打过几次仗,就让在中关村道上混的人,都记住了刘千这个人!
这家伙,是真正的亡命徒!
他曾经被人捅了一刀,肠子都流出来了,竟然搂着对方,生生攥着自己的肠子挂到对方的脖子上……
如此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的主儿……
谁他妈不害怕?!
徐从军整个人都懵了,直到这些人全都走出了店门,他才猛地回过神儿来,赶紧从柜台绕出来要追赶,可别着了这帮混混们的道,他们不付钱了。
但刚走出柜台,徐从军又下意识地停步。
那个瘦小的青年,既然提到了温朔,自己之前也怀疑这小子是温朔派来的人,那么,应该不会耍赖吧?
就在他忐忑不安,困惑不已时,几个混混扭头又走了回来。
徐从军见状,下意识地转身走到了柜台后面。
名叫苗新雷的彩毛青年讪笑着走到柜台前,摆摆手向几个同伙示意,然后满脸歉疚又有些胆怯地躬身,点头哈腰地递过去六百块钱,道:“徐老板,这,这是刚才的烟钱,那个……多出来的,是我们给您赔不是了,意思意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们这帮人一般见识,啊。”
“这,这不用……”徐从军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长久以来的秉性习惯,让他不愿意收受不属于自己的钱——因为在他看来,这种钱是脏的!
“您一定要拿着,拿着,哈!”
苗新雷把钱推到徐从军面前,然后一甩头示意几个人齐齐地鞠躬道歉,然后带头匆匆地走了出去。
徐从军一脸茫然。
柜台上,放着六张百元大钞。
这,就是社会?!
快五十岁的人了,干了半辈子的警察……徐从军发现,自己以前竟然一点儿都不了解社会!
这个社会,不应该是这样的!
到底怎么了?!
他皱眉,愁眉苦脸地坐下去,神情错愕、迷茫地思忖着。
再想起开小卖店这段时间以来,接触到的形形色色的顾客,难免有各种挑剔、各种不满意,还有竟然买几块钱的商品还要讨价还价,不便宜就不买,嘟嘟囔囔忿忿离开的人……
徐从军忍不住唉声叹气。
以前,自己何曾了解过,更不要说体会过这些世事人情了。
以前,自己那火爆的脾气……
也被这现实中的丑陋和无奈,给磨得没有了半分,反而每天堵心、窝火。
李琴听儿子说起徐芳搬走的这段时间,并非真的在附近小区租了套房子,而是和她的父亲徐从军,居住在狭窄的、简陋的小卖店里,顿时心疼得直掉泪,忍不住埋怨徐从军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不心疼女儿,也埋怨徐芳这孩子太不懂事,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劝劝父亲让他到公司来上班云云。
以至于,当听儿子提及他和黄芩芷已经劝过徐从军,并建议他到新校区开小卖店和快餐店时,李琴当即就要自己亲自再去劝说徐从军。
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徐芳再吃苦受累!
那么漂亮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当爹的怎么就……唉,这大老爷们儿就是粗心,不会疼人!
温朔赶紧劝抚着母亲,不用再去了,已经劝说好了。
听儿子讲了黄芩芷出主意,让她现在搬到新房住,这边儿的房子租金还未到期,正好可以让徐从军、徐芳父女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搬到新校区,李琴这才宽心,起身就要收拾东西准备搬家,让徐从军和徐芳赶紧搬过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