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钟岳将幼薇图第一遍晕染,待墨迹干后,又上了一遍色,如此反复三次之后,用薄矾水浸泡凉山,如此一矾三染完成了。
出门的时候,那堆早已经没了星火的木炭已久未动过。钟岳那树枝拨弄开炭堆,找到了仨烤得外表焦黑的番薯,用手背触碰,尚有一丝余温,只是这丝余温,仅仅是让牙齿触碰到番薯的时候,不觉冷罢了。
这还是钟岳在凌晨三四点,重新生火,又等着火灭,将番薯丢入星火堆中保温,不然到了中午,早就凉透了。
想来黄幼薇的胃口不至于大到要吃仨。钟岳将其中一个拿出来,用一旁的木棍拍了拍,炭化的表皮簌簌地落下。钟岳剥开来,露出淡黄色的番薯果肉,这样白种的番薯甜度不大,然而软糯喷香,很和他口味。
吃完了一个,便觉果腹,然而两只手已经黑漆漆了,他看了一眼炭堆里的两个番薯,喃喃道:“看来是不会来了。”
旋即,他又觉得自己很好笑,钟不器,你在期待什么呢?嗯?!
大年初三,又一矾三染如是。
大年初四,亦如是。
最后两个番薯,再这两日晌午,被钟岳消灭了。那堆炭火清扫到了泥里——埋了。
三矾九染后的工笔图终于完成了。画中女子坐在钢琴前,侧脸便已经是倾国倾城,尤其是那抹浅笑,更是天真无邪。这种工笔画法,少有人能够画得出钟岳的水准来,泛黄的纸张由黄蘖汁浸染而成,千年不蛀。
也只有这样的纸色,才能将纯白给对比出来。
大年初五按照惯例是个迎财神的日子。
这日凌晨,钟岳又没睡好。家家鞭炮齐鸣,到了清晨,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让人心力憔悴。钟岳起身,看着窗外一夜过后的云山雾罩,喃喃道:“大概是真的不来了。”
昨晚睡不着,他又在院外生了一堆火,煨了几个番薯。清晨起来后,看到完好无人取的炭火堆,钟岳没有感觉到小时候那种探宝一般的心动,很平静地吃完了两个小番薯,一辆大众开到了桃林里,钟岳站起来,眉头一皱,喃喃道:“吃完了,才来?”
然而当看到走下车的人并不是黄幼薇的时候,钟岳脸上的笑意才淡了点,看来不是那丫头。
“钟总,钟总。”
钟岳看着西装打领,皮鞋在石子路上踩得咔咔直响的中年男人,问道:“你是……”
“钟总,我是一点漆在徽州办事处的经理人李前程,叫我小李就好。”
“李经理,这才大年初五,公司就上班了?这么敬业。”
李前程笑不出来,“哪能啊。公司初八才上班呢,只是有一件突发事情,这才来找您的。”
“突发事情?这些平时不都是国青先生负责的?”
“欧阳总让我找您。”
钟岳一听,欧阳国青一般都不是将事情揽给钟岳的,一定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进屋说。”
“诶,我把车子停边上吧?”李前程看着车子直接拦在石子路中间,便说道。
钟岳直接说道:“不用。直接进来说吧。”
钟岳替李前程倒了茶,坐在沙发上,问道:“是不是老墨厂那里出事了?”
“您怎么知道?”
钟岳刚刚倒茶的时候就琢磨了一下,欧阳国青没有电话联系他,应该就是不想因为那边的关系,影响钟岳自己的生活,毕竟当初一点漆成立的时候,老爷子明确表示过,这些并不需要钟岳操心。
“说吧,这次又是哪位出面办好事了?”
李前程说道:“之前咱们委托老墨厂负责生产的主要是一点漆金樽系列以及年前上市不久的一万杵系列产品,毕竟这两块比较靠人工经验,但是配方一直都是秘密不公布的,而老墨厂方面的黄副厂长,一直就配方的事情,搞小动作。”
“这些人是疯了么?合作协议里明明写的是委托生产,搞得我们求他们似的。”
李前程喝了口茶,说道:“合同上规定的事情,自然不能由他们乱来,黄副厂长也只是在饭桌之余,和我接洽表达过这个意思。”
“嗯,继续说。”如果单单是这样,钟岳也不相信李前程会特地跑过来跟他面谈,这种合同明文规定的事情,就算那个黄副厂长本事通天,想搞事情,也搞不起风声来。
“由于我们一点漆的销量陡增,所以现在高端手工墨业这块,短时期内很依赖老墨厂。”
钟岳点了点头,笑道:“然后他们就以此为要挟?”
李前程说道:“当然不是。只是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之前z县的墨业龙头——曹公素墨业又搬回来了,还要做特色地方产业链,正在和刘厂长那里接洽。”
“呵,真是阴魂不散啊。当初削尖了脑袋搬出z县,想着鱼跃龙门,现在闯得头破血流了,又要回来分一杯羹。”
李前程放下茶杯,“国青先生说,斗墨的事情,您看着办。”
“斗墨?什么斗墨?”钟岳一愣。
“您还不知道吗?曹氏企业的前任董事长,徽墨非物质文化传承者——曹莫荣,邀请您参与徽墨文化交流会,地点就在徽州。年前曹氏和欧阳先生接洽提出斗墨,欧阳先生拒绝了,这次徽墨文化交流会,很有可能就是换汤不换药。”
徽墨,这并非是一个品牌,而是一个标志。
天下墨业出徽州,曹公素便是从徽州走出去的一杆最好标志。一点漆的所有墨,也都是以徽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