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真是好笑."
萨科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整个城市.
天已经亮了,树立在城市最中心的大自鸣钟开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整整九声.
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三声,而是战争学院举行典礼时的最高规格的九声.
这充分证明了这一场婚礼的隆重程度.
也预示着,整场盛大婚礼的开端.
随着钟声落下,整个城市迅速洋溢起节日的氛围,人们开始陆续走上街头,整个战争学院,启动了.
萨科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缓缓伸展了一下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
顿时,原本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都从白色的绷带里不屈不挠地钻了出来.
迎着高处的晨风,散发着刺激神经的微痛.
"安妮要结婚了,却不是嫁给他."萨科感受着那些疼痛,轻轻地说出了后半句,让他感觉到好笑的话.
"别动."正在帮他包扎伤口的杰西卡看着那些重新暴露在空气里的伤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一天,终究是没有发生不可避免的事情.
萨科护着杰西卡,从那么多那么多,绝对比一千个人还要多的包围里冲杀了出来.
这些伤口,就是见证.
"你说他会来吗?"杰西卡将露出来的伤口重新包裹回去,又将剩下的伤口逐一包扎起来,最后紧紧地系上一个结.
"不知道,他那个人,从来,就没有让人看透过,不过……"萨科顿了一下,像是在适应着全身新绑的绷带,"安妮,是他命中的软肋.除非,他真的死了,否则,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那你呢?"杰西卡站起身,在晨风里捋了捋自己耳边的长发,竟意外地有种柔美.
"我?"萨科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你会去救她吗?"杰西卡也将自己的目光望向了人来人往的城市,语气有些飘忽不定.
"我……"萨科有些犹疑.
"他曾经,也没有救你妹妹."杰西卡又说,这一次,说出了绝对,诛心的话语.
"妹妹……"萨科的脸在一瞬间抽搐了一下.他那还没有上妆的脸,在略显昏暗的屋子里,竟有种可怕的狰狞.
是啊,当年,那个人.就是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妹妹被……
而他,明明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办到的事情,他却说:"你自己,都不愿意帮自己,我为什么要帮你?"
那么现在呢?
陈森然,你自己.都不愿意帮自己,我……要帮你吗?
时间沉默.
空气沉默.
一对关系复杂到了极点的男女,就那么看着大地下的城市,默然无语.
长久之后.
萨科终于转过了身,走到了一张桌子前,缓缓坐了下去.
然后他开始给自己上妆.涂抹那些乱七八糟的油彩.
他涂的很慢,就像是在做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
一笔一划,都无比认真.
仿佛每一道线条,都有着其不可言说的意义.
"决定去了吗?"杰西卡终于再次开口.
"恩……"萨科有些含混不清地答了一句.
随后他忽然说:"那天……你真的要杀我吗?"
"恩……"这一句也答得无比模糊.
像是……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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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乐曲声已经从街上传到了酒馆里.
但这还不是正式的迎亲队伍,奏的也不是正式的婚礼的曲子.他们是预热的先遣队.
议会在婚礼筹备之初,就组织了共十八支的婚乐先遣队.
这些队伍,在大自鸣钟第九声钟声落下后,就开始满城地巡游.
为的,当然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盛大的婚礼,即将开始了.
"真是盛大的场面啊."带着奇怪帽子的男人推开了临街的窗户,看着场外纷纷扰扰的人群,饮下了一杯薄酒.
"是很盛大,让我有点担心,以后我该怎么超越这个场面."另一个坐在他对面的黑袍人同样饮了一口酒,看向了窗外,笑着说,"得花好多钱啊."
今天酒馆的生意并不是太好,因为议会早在昨天傍晚,就通告了全城.
婚礼当天,大摆筵席,所有人都可以在婚礼开始后,在街上领取到足够的美食和美酒,来欢庆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样的大手笔自然是博得上一片叫好声.
但也让一些囤积了大量美酒,准备再婚礼当天大赚一笔的酒馆有些心底发凉.
"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还能坐得住?"带着奇怪帽子,不,随着越来越多的外来人进入战争学院,人们也逐渐知道了这种古怪帽子的样式叫做斗笠,是.[,!]艾欧尼亚东岛的特产.
这个带着斗笠的男人,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有些慢条斯理地说道.
"如果你想要真的保护一个人,那么你要做的,不是单单杀光那写得见的敌人就可以了,你得动心忍性,将那些藏在暗中的敌人,一个一个地引出来,然后,再一网打尽,那样,才算是暂时安全了."坐在斗笠客对面的黑袍人饮了第二口酒,同样慢条斯理地说.
"你是真的爱她."斗笠客沉默了一会,喝下第二杯酒.
"爱……吗?"黑袍人像是笑了一声,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自嘲,"如果我真的爱她,就不会把她放在这样险地里了,我更不会……把她也当做了,布局的一部分,虽然……"
虽然,他真的爱她.
"你就是太……"斗笠客想说你就是太拼了,把什么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但其实想想,他自己,连可以扛的东西都没有.
这样想,他又不免有些羡慕眼前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