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是秋末冬初,北地四州的天空,不复阳光明媚的灿烂,被铅灰色阴云取代,阴沉沉地压地很低,偶有狂风卷过云雾,缝隙里才泄下少许惨白色的阳光,只可惜毫无暖意。
话说回来,秋末时分出门远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叶知秋估摸着过了年,等到来年春天启程,时机肯定更合适,不过“玄德公”执意如此,其他人也无可奈何。
上洛队伍在庆安县衙门口集合,多数都是刘备起兵讨伐黄巾军的老兄弟,其中不少都是乡间熟悉的游侠,也就是所谓的道上兄弟。
或许是经历战场杀戮的缘故,叶知秋暗中观察这些人,发现他们身上没有多少汉时游侠的懒散豪气,只有按照兵法练成的悍勇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杀气,都是十人敌的实力。
叶知秋摸着露出胡渣的下巴,忍不住心里有些犹疑:“据我所知,刘备起家的时候不过是乡野游侠的首领,跟随大儒卢植读过几天书而已,怎么会懂得兵法?没有鞭打督邮不说,还会用送礼巩固地位,转眼间抱着官方的大腿,青云直上地钻进体制内,成为手掌一县大权的县官,还将家业经营地风生水起?难道真的如传说中,祖坟冒青烟了。”
原本叶知秋对风水龙脉完全不熟,不过在草原溜达一圈后,从死在他手里的狼族精锐勇士身上,学会了粗浅的望气术,除了能看到旁人的气象,还能查看一方地气的表象,估计是能临时充任一下风水堪虞的相师的。
譬如现在秋末冬初,按照四季循环的周期,北地四州的地气开始缓缓沉降,丝丝缕缕如同珠帘钻进大地深处,进入相对来说比较长的休眠期,积蓄着养分和精华,等到来年开春,才会升腾起来,催发草木繁茂生长。
再则,这门望气术有点不小的弊端,如果被观察的对象是感觉敏锐的习武之人,被叶知秋看了一眼,往往会产生内心秘密被人发现的窘迫,如同被人冒犯似的,继而恼羞成怒地瞪视过来。
叶知秋试过两次,就将这门粗浅的望气术暂时搁置了。他现在只是声名鹊起,被张苏两位豪商联名举荐的“文书”,目前来说尚且处于以玄德公为首的军政集团的边缘区域,还没有体现自己的利用价值,得到信任并拥有地位名分,因此还是安分守己,先融入进去再说以后。
环视左右,随着甲士们陆续汇集而来,甲衣振振作响,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不过节奏有些杂乱,显得不是那么悦耳动听。
叶知秋从他们互相谈笑时透露出的细节得知,这些甲士除了小部分是“玄德公”起兵讨贼时的游侠兄弟,其他人都可以算是刘家的私兵,甚至还有弃暗投明的黄巾兵。
甲士们随身携带的环首刀,或许经常使用、保养的缘故,刀身泛起一抹寒光,叫人看过一眼,都会忍不住打哆嗦。
叶知秋不小心瞄了一眼,发现这些武器都是三十炼以上的钢刀,刀身下端有刀匠打造时刻下的隶书铭文,注明年月日时辰以及刀匠大名,心里暗暗咋舌。
“刘备真是有钱!可惜我没弄清楚,这些是买来的兵器,还是自己开矿冶炼打造而成。前者可能性估计最大,如果是后者,我就真心要弄个究竟出来。”
五百甲士集合后,自有伍长、队正整理队伍。稍过片刻,街角有许多骑士策马慢跑过来,边走边整队,抵达县衙门口时,也列出一个百人队出来。
按理说,六百骑步混编的队伍出行于律不合,不过现在不是大汉强盛时期,路上并不太平。远的暂时不说,近期黄巾之乱掀起的动荡还没有彻底平息,郡县所在城池都可能被乱兵攻破,带多点人马上洛,也是为了防备一二。
甲士集结完毕后,县衙大门缓缓打开,叶知秋听到连串咯吱咯吱的杂音,随后就看见几个文士模样的年轻人,伸手捋起衣服下摆,从齐膝高的门槛走出来。
“这几位都是刘备的幕僚,面生的很,我估计也没几个名人,就不作期待了。”
叶知秋眯着眼睛仔细看,忽然心血来潮,用上粗浅的望气术,不巧被他发现一位气象不同常人的文士,头顶白气丝丝缕缕升起,如梳如羽,凝聚成一卷书册,显然是读书得了精义。
不过,丝丝缕缕的文气下面笔直,上面却有小小的朝向,叶知秋仔细看过,却是朝着县衙门口里面。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家丁陆续走出来,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也没见几个眉清目秀的书童小厮。叶知秋看到他们肩挑背扛地搬出许多行李,忍不住轻轻摇头,随后越发期待后面登场的人物。
没过多久,有人大步流星走出来,叶知秋抬眼看去,心里暗暗惊讶:“真是一条好汉!”
此人抬脚跨过门槛,脚跟落地很重,令人忍不住怀疑石板都被他踩碎。常人大腿粗的胳膊,袖子捋过手肘,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油光闪亮地泛起一阵乌光。
叶知秋的目光再往上移,随即看见一副奇古的面目,分明是传说中豹头环眼的武将相貌。下颚至耳垂部位,浓密的络腮胡子粗硬黝黑,仿佛刀枪剑戟根根竖起。
“就凭这副样貌,我敢肯定,此人就是刘备的结义兄弟,豪气当世第一的张飞张翼德。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没准炼成武道极为高深境界的虎豹雷音!”
叶知秋知道武人的感觉比常人敏锐,不敢用自家粗浅的望气术惹事,目光转向县衙里面,却不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