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子远望长天,阿朱的眼中充满了寂寥。这时候,她不再是秘界之中周旋自如的妖女,只像一个寂寥无助的贫家少女。不过,阿朱仿佛是希望陈枫不要受到她情绪的影响,转而耐心地介绍手中的白玉。
她的话不知道是在宽慰陈枫还是在宽慰自己:“这是他去世之前,以毕生的修为炼制出来的。他之前曾经受过很重的伤。这些年,他的修为一直无法恢复,去世之前也只是初阶秘士的修为。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秘器,只是放置了一滴他的血液,可以在遇到他的儿子,也就是你时,能够做出提醒。所以,我之所以知道你是陈枫,纯粹就是依靠这个。还好,我们之前见过面,否则在茫茫人海中我真的难以找到你。”
阿朱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你的父亲,是我的师父。”
说到这里,阿朱将这块小小的白玉递给了陈枫:“现在,我将他交给你了。”
陈枫小心翼翼地接过。当白玉触及到他的手掌,他能够感觉到,白玉与他的血肉都发生了奇异的关联。这当然只是他的感觉。可是无疑,白玉中的那一滴血,已经是这个世界他能够寻找到的与自己最近的血缘。他更难以想象,他的父亲是如何以初阶秘士的修为,炼制出这样一方承载着浓浓亲情与希望的白玉的。
他没有料到,行踪诡异、来历不明的阿朱竟然是父亲的徒弟。陈枫没有听到阿朱诉说一次她的艰辛,却能够想象得出她所要面对的危难。他也明白了,阿朱为什么频频以另类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阿朱需要找寻到陈枫。可若是要在秘界行走,她的方式,最适合保护自己。
对着白玉沉默良久,陈枫对阿朱说:“谢谢你。给我讲讲我父亲的事情。”
阿朱点点头,说:“我是个弃婴,被你父亲捡到。他不仅将我养育成人,还传授了我秘术,让我成为一个秘者。不过,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有痼疾无法痊愈,修为也就难以提升。在我十三岁那年,他给我讲了自己的经历。他告诉我,在秘界生存,修为是重要的,但是掌握人情练达、世事洞明更加重要,尤其是散修。他吃过这方面的苦头,所以经常对我强调这一点。他一直强调要修心,要善于洞悉别人所想。所以,除了刻苦修炼,我一直都周旋在秘者之间,欺骗也好,讹诈也好,总之去尝试了解甚至利用那些秘者的想法。最近两年,他知道命不久矣,便早早给我交代了后世。他相信你还活着,所以费尽心血,才炼制除了这方小小的白玉。他告诉我,并不需要我报恩,也不需要我报仇。他甚至嘱咐我,不用刻意去寻找你。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来给你。他害怕你从他那里得到的,只是仇恨。他知晓七星宗的情况,生怕你我受到连累。”
接下来,阿朱诉说的便都是陈远志的一些日常琐事。这些信息都十分普通,甚至多数都是柴米油盐的事情,但是对陈枫而言却无比珍惜。
在阿朱的讲述中,陈远志的所作所为有些显得十分卑微,却也十分真实。那是一个遭受了种种危厄,依然不放弃自己信念的秘者所具备的最可贵的品质。在城镇之中行走,陈枫不时可以看到俗世中的贫民。那些作为父母的,同样无比卑微,却小心呵护着自己的家庭,保存着子女成才的希望。陈枫感到无比的骄傲,他有伟大的父亲,有伟大的母亲,还有伟大的祖父、祖母。
陈枫也简单交代了自己的遭遇,也没有隐瞒自己报仇的决心。他们或者是静静地讲述,或者是静静地倾听。曾经的时光,占据了他们现在的全部思绪。
时光如水,轻轻一次触碰便会泛起许许多多的涟漪。风声响起,惊起的不仅仅是鸥鸟,还有人的情思。他们在茶楼中一坐便是一天。临别时,阿朱说:“虽然师父不同意,可是我赞成你报仇——可惜我的修为不足,否则早已去做这件事情了。但觉得你不应该轻举妄动。你的修为已经是秘师,这无疑是同龄秘者中的翘楚,可是你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秘师,还有秘宗。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现在有几件事要去处理,顺便为你打听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若是要找我,你可以借助血灵蜘蛛。他能找到方圆二十里之内的地灵蜘蛛。我不会离开太远,在城中你自然能找到我。”
说罢,阿朱摆摆手便离开了。只余下陈枫,紧紧攥着白玉,直到茶楼打烊才离开。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当夜幕再度笼罩大地,清流城中依然是灯火通明的不夜天。陈枫之前恨不得一口气飞到潘江口去祭奠自己的父母,可夜风一吹,却慢慢冷静下来了。潘江口他是要去的,却需要忙完眼下的几件事。趁着黑潮和清波在城中活动,他要手刃二贼。否则,一旦这二人找个角落躲起来,陈枫再找到他们就难了。
不知不觉,陈枫走到了街道的尽头,这里的灯光略显昏暗。陈枫正要回身离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却传了过来:“哥!……萧公子!……”
好熟悉的声音。陈枫走过去一看,竟然是蒙雨披头散发,趴在泥水中要挣扎着起身。也许是着急时奔跑摔倒受了伤,她起身艰难,要追赶的目标早已没了踪影。
“怎么了?”陈枫忙过去扶起她。
看到陈枫,蒙雨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哭诉起来。之前对陈枫的冷漠与不屑早已被她丢到脑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