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用过早饭后,凌云子便起身离京,仲逸与仲姝将他与卫缨送出城门,在京城郊外的一处空地上,几人便停下脚步。
凌云子嘱咐道:“如今既已去过袁府,那只有等待机会,待遇大事朝廷复开捐纳之例,一切由袁大人安排,这只是进入仕途的一个契机,日后能否有所作为,还要看你的造化”。
昨日在袁府时,从袁炜的言语中可以大致看出:目前朝中主要为两股势力,一方是以严嵩、严士蕃父子为首的严派,因严嵩内阁首辅的地位,此方势力颇大,上到朝中六部,下到地方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甚至于部分州府县都有涉足,关系盘根错节,影响甚大。
而另一方只是以徐阶为首的倒严派,只因徐阶本人隐忍与韬光隐晦,属于文武大多引而不发,结盟之事也并不张扬。但因严氏把持朝政多年,惹怒不少正直之士,所以这一方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而作为礼部侍郎的袁炜,说到根上,也算是支持徐阶一方,从这一点来看,倒是正符合仲逸投入其门下的初衷。
古往今来,无论做人做官,都讲究个出身。除了祖上的出身门第,科举高中之时,便是主考官的门生,如此也算是一种出身,这绝非空穴来风,更不是危言耸听。
包括同乡、同县,甚至同省之名,也算是一种共同出身,大明开国之处,出身淮西一带的文武不在少数,仅是一个出身地便也是一种优势,如同与生俱来一般,似乎都是注定的。
至于入仕时的推荐之人,那就更不用说,入仕之前早有关照,受到推荐后才有了顶乌纱帽,日后难免有所照顾,在别人看来,自然就将推荐与被推荐之人列为一派,即便没有那样的事实,也很难让别人相信二者无关。
“既然袁大人与严氏派别不同,那弟子便无所顾忌,无论对严氏如何下手都不会殃及到他,若他们对付严氏时,弟子也可助一臂之力,如此更好”,仲逸对此颇为欣慰:对付严氏人的越多,这一方的力量越大,胜算的把握也就越大。
而凌云子对此却另有看法,他特意叮嘱仲逸:“朝中之事、宦海无涯,没有永久所谓的‘自己人’,更没有永久所谓的‘敌人’,袁炜既然能做到礼部侍郎,他日再进一步未尝不可,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仲逸心中微微一怔:莫说如今还未谋的一官半职,他日若真的弄一顶乌纱戴戴,那其中的微妙关系更如何处理?
凌云子指着远处的苍山绿树,羽扇挥动间娓娓道来:“无论是因为袁若筠,还是为师的这层关系,你与袁炜日后必定有一定的交集,但你务必要记住:莫要隶属任何一人,正如这万木葱茏、野草遍地,它们不属于京城,也不属于这山、那村,而是属于天地间”。
属于天地间?仲逸恍然大悟:莫非?师父所说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就是为官者心中的那片“天地”?即便入仕,弟子不归附于任何人,而是为了心中那片“天地”。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做官如同做人,其中的道理并非只言片语可阐述之”,凌云子收起羽扇,转身望着仲逸:“你记住为师今日所说,日后你自己要多揣摩才是”。
“弟子记住了”,仲逸急忙将凌云子扶上马车,仲姝将提起准备的吃食、清水交给卫叔叔。
上车之际,凌云子将这自己的两位弟子叫到跟前:“你们的书房摆放那么多书,其中一些市面很难见,更有不少是你们二人读书心得,此举是为那般?”。
“嗯,师父,这个……”,原本以为师父不会问及此事,但没想到他老人家在书房时,早就看出其中端倪,仲姝一时拿不住主意,不知如何开口。
仲逸知道师父如此发问,似乎并非完全反对此举,但他老人家并未言明到底是反对还是赞成?
此事时机尚未成熟,看来还不到时间禀明。
“百家之言,便有百家之意,各家有所长,但每家亦必有所短,所谓取长补短,择善而从流,再另成一家,可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仲逸不敢多说,只得旁敲侧击一番,等候师父的训示。
“看不出来,逸儿确实长大了”,凌云子笑道:“只是此事谈何容易,只读些诗书,恐怕是万万做不到的”。
果真如此,话已至此,仲逸终于明白了师父的苦心:他并非未曾想过,而是此事太过不易,倾其一生难有半点起色也说不准,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
“既然你们两个有此心得,便以‘凌云山’为题,每人写一篇文章,下次见面时交于为师”凌云子笑道:“你们二人在凌云山长大,这个题目不难吧?”。
望着师父与卫叔叔渐渐远去的背影,仲逸心中不由惭愧起来:“好多事情皆是自己想当然而为之,比起师父历经世事、心思缜密,自己还相差许多”。
仕途、旅途、归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征程?
好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凌云山?不知师姐该如何下笔?”,远处再也看不到师父与卫叔叔的踪影,满怀心事的仲逸只得随意向师姐开口。
仲姝双眉微蹙,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你莫管,我们打小在凌云山长大,师父以此出题,这对于你文采过人的仲先生来说,不是小事一桩吗?”。
仲逸正欲辩解,却见仲姝摆摆手:“此事,师弟莫要再说,一样的题目,你我各自下笔,之后呈师父阅览便是。你写好后由我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