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军舰载机把第一颗炸弹扔到珍珠港后一个小时内,日、中、德、美四国高层陆续知道了这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四国高层都知道,这场世界大战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更加庞大了。
夏威夷时间3月29日上午8时许,日军舰载机群正在珍珠港上空狂轰滥炸,与此同时,华盛顿时间3月29日下午13时许,美国国务卿科德尔·赫尔正在国务院里会见着日本特使、日本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的副手来栖三郎。会见前,赫尔已经知道“珍珠港出事了”“日军正在袭击珍珠港”,这让他又震惊又愤慨,他本打算拒绝会见来栖三郎,但罗斯福通过电话向他做出指示,嘱咐他只字不提珍珠港,要求他冷静、理智、克制、不失礼貌地会见日本人,然后把他们送走。得知罗斯福的这个指示后,赫尔心里产生了一丝幻想,他希望“日军正在袭击珍珠港”只是一个十分严重的误传,也许是太平洋舰队正在搞军事演习,假想敌是日军,所以以讹传讹地造成了这样的误传。在国务院远东问题专家莫里斯·巴兰提的陪同下,赫尔在国务院的休息室内会见了来栖三郎。
来栖三郎是一个典型的日本人,身材消瘦矮小、罗圈腿、戴着眼镜,又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外交官员,斯文、谦虚、笑容可掬,看上去满脸真诚友善,实际上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赫尔虽然希望珍珠港被日军偷袭只是一个误传,但他不是一个掩耳盗铃的人,他已经意识到,那个可怕的噩耗极有可能是真实的。想到日本人一边在背后磨刀霍霍、处心积虑地挑起战争一边却还在自己面前装出真诚友善的假样子,一股受欺骗后产生的强烈的愤怒、恼恨、鄙夷、作呕感顿时排山倒海地涌上赫尔的心头,他强忍住心头的怒意,例行公事地进行着外交会谈,他面无表情、语气冷如冰块地跟来栖三郎打了一个完全公式化的招呼,然后冷冷地看着对方,没有向对方伸出手,因为他根本不想跟对方握手,也没有请对方坐下。
赫尔的冷淡态度让来栖三郎满脸尴尬,他硬着头皮地把一份标着太阳标志的照会递给赫尔,然后低下头一边道歉一边解释:“我国政府电令我们,在华盛顿时间今天中午十一时三十分整把这份外交照会交给贵国政府。”
“现在是华盛顿时间下午一时零八分。”赫尔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特别是时间上,他特地加重了语气,从而告诉对方,美国政府是在下午一时零八分而不是中午十一时三十分收到日本政府的照会。打开文件后,赫尔扫视了一眼,在短暂的震惊后,他心里原本被勉强压制下去的怒火顿时犹如被浇了一盆汽油般腾地熊熊燃烧,因为这份照会是日本政府给美国政府的“最后通牒”,实际上就是宣战书,因为上面最关键的一句话就是“如果直到华盛顿当地时间3月29日11时30分时美国政府还没有在两国谈判中同意日本政府的要求,那么,日本帝国皇军将使用包括武力在内的一切手段消除来自美国的危害日本安全以及损害日本利益的威胁”。在几乎克制不住的极度愤怒中,赫尔铁青着脸问道:“为什么要定在今天中午十一时三十分整?又为什么延迟到现在?”
来栖三郎回答道:“定在今天中午十一时三十分整是我国政府的指示,我本人并不知情,至于延迟,则是因为本来会及时递交这份照会的野村大使在从日本驻美大使馆乘车前来贵国国务院的途中不幸出了车祸,我是在半个多小时前才知道此事的,然后我急忙代替野村大使把这份照会递交给贵国政府,所以前后耽误了一个半小时,请贵方多多谅解。”他弯腰鞠躬。
赫尔根本就不相信这套说辞,他用轻蔑的目光看着来栖三郎:“我必须声明,我同你们在过去一年多的谈判中从未说过一句谎言,这是有谈话记录可以查询的,至于你们,我此时难以置信地发现,你们居然能够持续一年都在说假话。在我担任公职的三十五年里,我从未见过一份文件能比这份更加颠倒黑白、厚颜无耻、满篇谎话的了!我甚至难以想象,在这个星球上,竟然存在如此一个不顾事实、公然地撒下弥天大谎的政府。”
来栖三郎原本发红的脸顿时红得发紫,他艰难地张了张嘴,赫尔挥挥手,阻止了试图辩解的来栖三郎并且向门口伸出手指,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来栖三郎低着头,像偷东西时被抓了个现行的小偷般灰溜溜地离开了。
夏威夷时间3月29日上午9时许,日军舰载机群结束对珍珠港的空袭,开始返回航母舰队,与此同时,东京时间3月30日凌晨4时,濑户内海,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总指挥部内,漂浮满香烟烟气的会议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强行忍住脸上喜色的通讯军官动作干练地跨步进来,顿时,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他,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是一样成分,充满了极度的期待、急切、忐忑、焦躁、渴望。通讯军官用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声音进行汇报:“来自夏威夷的电报,虎!虎!虎!奇袭成功!”
房间里顿时爆发出一场情难自已、如释重负的喝彩声,除了犹如老僧入定般正襟危坐并且表情不动的山本五十六,其余人都狂喜得有些近乎失态,他们在这一刻的心情就像一个把所有家当都押上一场豪赌的赌徒在开盘时发现自己真的赢得了大满贯,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有人和旁人紧紧握手、热烈拥抱,还有人双拳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