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既非佛唱也非梵唱,而是一种自怨自艾的声音,仿佛游子倦游怀归、美人迟暮哀叹,本该是低吟浅唱、醉卧花间,但他们偏偏用最激烈、最高亢的声音唱出来,偏偏又使用了一种中国大陆江西省的俚语,听来又是诡异,又是艰涩。
那种歌唱大概持续了三分钟,又在骤然间停住,只余下袅袅不绝的音浪,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内飘荡。
林轩的心逐渐低沉酸涩,被这歌声勾起了很多不快乐的往事。尤其是入藏三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更是殊无快意。
入藏,是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他接下那任务,亦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剃度的苦行僧。
同时,他还想到了堂娜——永远不能再见,永远不能忘记。
总之,那歌声所起的唯一作用,就是令林轩“心动”了。或许,“心动”才是催眠术等精神驱使类异术的第一阶段,如果他的“心不动”,二十八宿的下一步动作也就无法施展了。
冰墙如此冷硬,林轩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像是要被冻得凝固了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最后的一刻必定会来临,异术师的力量将让这个世界发生匪夷所思的变化。
组织内部的很多人都是唯心、唯物的双重主义者,而不是单纯相信科学的毫无想象力的人。所以,在这种氛围之中,任何人都相信异术师所拥有的“异术”是无可限量的,永远都超出于人类固有的想象力。
“可以开始了吗?”蒋锡礽在远处大声问。
林轩点头,稳稳地站住。
“大家注意,三、二、一,开始——”蒋锡礽沉声下令。
最迟,林轩感觉到一股热力从远方传来,热力与寒意共同作用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身体一面像被炭火烘烤,一面像被碎冰冰镇。
接着,他感到异术师的头顶都开始发光,不仅仅是冷光与暖光两种,而是各种颜色的光,五颜六色,强弱各异。
稍后,他的眼睛无法忍受这么多种光芒同时闪烁,只能短促地闭眼,以缓解光芒对于眼球的冲击。
后来,那些光离开了异术师的头顶,在半空中游荡、混杂、交集,最终凝聚成一个彩色的光锥。
林轩定睛看着光球,预感到那光锥很快就要冲向冰墙。他不知道光锥的力度和速度究竟如何,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避开,免得遭受池鱼之祸。
倏地,那光锥扑面而来,透过他的身体,刺入冰墙之内。
林轩绝对,自己已经与光锥融为一体,随着光锥深入冰墙之内。
那冰墙果然极厚,在林轩的意识中,光锥最起码直线前进了二十秒,仍然没有穿透冰墙,只是在灰白色的固体中艰难前行。
既然冰墙是这种结构,别说是普通的凿岩工具了,就算是将海上石油平台上使用的钻杆调来,也不可能打开缺口。
事情比林轩想象得更艰难,那光锥最终被冰墙挡住,停止了前进。
这种情况下,林轩才得以仔细观察那光锥的结构。原来,那直径约一米的光锥如同一枚纯钢陀螺一般,只不过陀螺身上有着无数两寸深的螺旋线,构建了一个集陀螺、钻头为一体的独特结构,能够在高速旋转中长驱直入。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光锥还是败给了冰墙。
林轩扼腕叹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实在可惜。”
“你错了。”有个声音悠悠传来。
“是谁?”林轩一惊,因为他感觉那好像是柳白的声音,但柳白明明已经遭袭身亡。
“是我,一号。”那的确就是柳白的声音。
林轩心底大喜,只要柳白没死,他们联手,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那么轻易就——”
柳白打断林轩的话:“不,我已经死了。”
林轩越发愕然:“怎么可能?你死了,怎么还能跟我说话?”
柳白笑起来,声音柔美之至。
林轩从那声音里判断,柳白年轻时一定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林轩,我说出实情,你不要怕——就在这一刻,不单单是我死了,你也死了。此刻交谈的,是我的灵魂和你的灵魂。我们能交谈,但并不一定就隔得很近,因为灵魂是以无时间、无空间的方式存在的,哪怕我们在物理距离上相隔十万八千里,哪怕你在宋唐我在汉,都能自由交谈。庆幸的是,组织所有的高手都没有看错,未来你一定能够成长为坐镇九州的大人物。现在,我就再送你一程,让你的世界从此变得更加海阔天空……”
林轩暂时无法理解柳白的话,但他知道,柳白是没有恶意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组织上的任务。。
他向四周看,目光所及,全都是灰白色的坚冰,根本没有柳白的影子。
“我死了?怎么可能?”林轩转身向后看,不见来时的通道,只见坚实密闭的冰室。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没死,也不可能打碎冰层闯出去,只能被活活地困死于此地。在这狭窄之极的空间里,他强迫自己冷静,更冷静,再冷静。
“当然可能,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听起来虽然滑稽,但只要坚持,山能移开,海能填平,你说是吗?”柳白反问。
林轩苦笑,低头攥拳、伸开,再攥拳、再伸开。
死亡不可怕,但他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而死。
“我怎么才能出去?”他向冥冥之中问。
柳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