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戌时,马车停靠在吴府的正门。
杭管事一早便候在门边,看到王二从车辕跳下来,他急忙迎过去,并将王二手里的脚凳拿了,亲自摆上。
侯泰先从车上下来,见到杭管事,他点了下头,便跃下马车。
王二上前,扶了柳福儿下来。
杭管事赶忙上前见礼,并请柳福儿入内。
柳福儿淡淡点头,看了眼侯泰,两人并肩迈过高高的门槛。
走下台阶,便是一处开阔的青石地面,再边上便是游廊,橙红的灯笼依次挂着,将空地照得通明。
正堂里,吴节度使看到柳福儿,拱手见礼,道:“失礼失礼,竟然怠慢贵客,柳城主万勿见怪。”
“大人客气,是某失礼才对,”柳福儿同样拱手而礼,就如男人一般。
吴节度使摇头,请了柳福儿入厅。
侯泰请了王二一同入内安坐。
杭管事亲自上了甜浆,顺便示意酒宴已备妥,可随时开宴。
吴节度使笑着抬手,才要说话,就被柳福儿按住,道:“大人,我是个直脾气,有事不愿遮遮掩着,大人不妨先听我说说,若还有胃口,某自然作陪。”
吴节度使微一挑眉,忽的一哂。
都说传闻不可尽心,想来这位柳氏亦然。
否则就这城府,如何退乱军,逼徐军?
他心里暗自品评着,面上还是一派长者之风。
柳福儿道:“江陵被夺之时,吾等曾于徐家护卫对峙,其后便一直锁城封口,因此周遭的城郡并不知晓详情。”
“但是让我诧异的事,距离我江陵近千里之遥的池阳郡却一早知道消息,我才一入城便被请入府中,”她微微一笑,忽的转开话题:“我此番东行便是想要开通航道,以江陵为中心,凡入我城的船只皆要缴纳赋税。”
“当然,归属吴大人的货船我会适当优惠,并且但凡从江南来我江陵的,上缴的赋税我会截留三成,送与大人。”
吴节度使垂眸想了片刻,道:“我这里不同中原,世家几乎占据大半的江南。”
“且唐律有云,世家可不缴赋税,你城中世家便是少,也不是没有。你如此行事,就不怕被他们挟私报复?”
“怕啊,”柳福儿笑道:“可是怕有用吗?”
“怕会有银钱扩军,打甲胄,制辎重,争地盘吗?”
吴节度使顿时哑了。
柳福儿道:“我的地盘我说了算,谁要是嫌贵,可以绕路,我又没拦着。”
吴节度使再度垂眸。
老实说,他是真的心动了。
如今徐家、黄家眼见着做大。
他两面夹击,却苦于手里银钱短缺,无法扩充军备。
每每有敌来袭,他都要扯了脸皮,去跟世家借兵。
柳福儿道:“我知晓大人压力,只是,”她笑着抿了口浆道:“黄二郎的势力渐大,若有天他当真攻来,你可敢说,世家能豁出去自家,来保你吴家?”
吴节度使神情一凛。
柳福儿起身道:“实不相瞒,我已与冯节度使谈了个大概。若不意外,等我回去,还有个惊喜会等着我。”
她道:“大人应当知晓,马娘子如今的徐九的妾,于私我实不想再见,所以心里上我是偏心大人的。”
“只是若大人迟疑不决,那我也只能从大局考量了。”
吴节度使眉头皱得能夹住蚊子,神情快速变幻。
柳福儿拢了袖口道;“时辰不早了,酒宴就算了,以后有机会,我再与大人一醉方休。”
“这如何使得?”
吴节度使赶忙起来,道:“饭菜已备妥,柳城主还是吃些吧。”
柳福儿笑着推辞出门。
她扔了这么个爆炸消息,才不信吴家这对翁婿能吃得下,未免自己也跟着消化不良,还是回去吃好了。
侯泰送了柳福儿上车,叫了个门房跟着,道:“妥善护着城主回去,交代掌柜,务必照顾妥帖了。”
门房躬着身子答应,待到车子动起来,才跳上车辕跟着。
车子晃悠着出了巷子。
王二张了张嘴,又紧紧抿起。
柳福儿微笑着拍拍他肩,一路沉默着回了住处。
王老二就立在门边等着。
远远见到有人提灯过来,便赶忙过去。
见是柳福儿和王二不由道:“不是就去转转吗,怎滴这么晚?”
柳福儿笑了笑,道:“遇到个朋友,聊了会儿。”
酒水博士送到门边,恭敬的行了礼,方才退走。
几人进屋,团坐一桌。
柳福儿才将去吴府的事情告诉王老二。
王老二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这么随便的就把事办了。
王二有些拿不准,道:“阿姐,吴大人会答应跟咱们合作吗?”
“会,”柳福儿十分肯定的道:“他没有别的选择。”
王二眨巴眨巴眼。
对于政治他还不太懂,但多少明白,柳福儿最后东一扫帚西一耙犁的话不是随便说的。
忽然,不知谁肚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
王二嘿嘿的笑,“我好像又饿了。”
柳福儿也笑了,道:“二叔,有吃的吗?”
“有,”王老二去厨下,将温着的羹饭等物一并拿来。
三人吃了顿不算宵夜的晚饭,各自歇了。
而在吴府,吴节度使和侯泰以及自己的两个儿子聚在书房,商讨关于柳福儿提及的事情。
侯泰带兵,自然希望兵多粮足,如此才能尽兴。
吴大郎的顾忌与吴节度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