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将近月余。
谢大带着两艘粮船回返。
接到全四来报,柳福儿欢喜的跑去卡口相迎。
见疾步过来的柳福儿,谢大深揖一礼,道:“城主,我回来了。”
柳福儿扶起他道:“你此番辛苦了。”
谢大笑着躬身,道:“我将满船货物皆换成粮食,少半新粮用作种,多半陈粮可用每日嚼用。”
柳福儿点头,示意全四全权安排。
两人相携,上了马车。
待到确定周围没有旁人,谢大面色微肃道:“城主,回来前,我听到个消息。”
“什么?”
柳福儿将手里的浆水递给他。
谢大没有喝,顺手搁在几上道:“这些时日,山南两道皆有人暗中收粮,虽每笔数目都不大,但积少成多。”
“我粗略算了下,大抵可够五万大军一月嚼用。”
“这么多。”
柳福儿沉吟片刻,问:“邠州那边可有动静?”
谢大摇头,道:“流言已经平息下来,我上船前两天,邠宁节度使还上奏本,说开春粮荒,恳请朝廷拨粮。”
“唐皇准了?”
谢大点头。
“阿耶呢,他可有说什么?”
柳福儿忙问。
谢大轻嘶了声,道:“听闻梁帅提议暂拨少许,以应眼下。至于余下,日后分批拨下就是。”
“唐皇没听?”
谢大点头,道:“这时应该已经运粮过去。”
柳福儿垂眸,片刻她露出丝苦笑。
谢大见她这般,这些日子一直思量的想法顿时浮出。
“莫非……”
柳福儿抬眼,见他面上带着些惊色,便点头道:“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道:“大约阿耶也猜到了,只是早前是他提议安抚的,现在这样,他只能如此……”
她摇摇头。
汪节度使不甘心坐以待毙,自然会另寻出路。
只是他也是征战一辈子的老将,不想却在这儿走了眼,被汪节度使狠扇的这一巴掌,怕是找不回来了。
之后提议分批给粮,他大抵是想拖延其起兵时间,最好可以借此暗中把事情解决掉,也免了局势再行动荡。
奈何唐皇行事随行,完全凭心情。
谢大叹了口气,道:“咱们还有好些货还没出手呢,也不知朱小郎能不能在那之前把粮都运回来。”
柳福儿这才想起,似乎并没看到朱小郎和孟三。
“他,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谢大道:“心思灵活,只要他想,就可以左右逢源。不过我瞧着他有心事,似乎隐带戾气。”
柳福儿点头,道:“他双亲才亡故不久,心里还没别过那个劲。”
谢大点头,忽的道:“跟徐家有关?”
“是吧,”朱小郎早前一直含糊其辞,柳福儿只隐约猜到,无法确定具体是谁。
谢大道:“在剑南,他一直有意无意的与跟言官有牵连的人交往,其中总有意无意的提及徐家。”
柳福儿叹了口气,将自己与朱小郎相识经过详细讲与他知。
谢大定睛,道:“你确定朱小郎心里不曾恨你?”
柳福儿点头。
她相信眼睛便是心灵的窗户,朱小郎虽然跟变了个似的,但他看她的眼神并没有敌意。
“那就好,”谢大扯了下嘴角,心里却暗自警醒,日后定要多加注意。
车子晃悠一下,停在巷子口。
谢大钻出车厢,往里面走去。
柳福儿忽然想起看了大半的规章条款,道:“我那边还有些文书,我去收拾收拾,待会儿送来。”
谢大转头,正好见柳福儿一脸急切的催促车夫。
他不由笑了。
早在剑南之时,他闲暇之余还在想柳福儿会如何应对堆积起来的文书,如今看来,倒是不用再问了。
来到自己的屋舍,谢小娘子从屋里出来。
“大兄,”见到谢大,她十分惊喜。
谢大笑着点头,见她这些时日非但没瘦,反而还丰腴了些,便知道她过得不错。
简单说了解决,略微盥洗,他便赶到府衙。
车夫正和几个书吏在搬文书,见他过来,便憨厚的笑笑,转脸捧了个匣子来。
“城主说,这个她已经看过了,大体可以,细节由长史斟酌。”
谢大接过,余光见几个书吏皆看来,便打开匣子。
见里面是一本装订起来的册子。
打开一看,他挑眉。
合着他走了这么久,城里的规矩还没定下。
他快速的翻了遍册子,眉头轻轻皱起,抬眼看了一圈,他朝其中一书吏招手。
那书吏赶忙来到近前。
谢大道:“你去把唐律寻来。”
书吏赶忙往自己的官房跑去。
没多会儿,他抱着一尺来高的厚书跑去正厅侧面的官房。
谢大正端坐在书案后,细细的看册子。
见到唐律,他信手翻找,而后提笔在册子上标注。
书吏立在边上有些迟疑的道:“长史,城主有些想法实在奇怪,这世家如何能与平民一视同仁?若样样都如此,岂不是要乱套?”
谢大睨他一眼,道:“大家都吃五谷杂粮,都是十月怀胎所生,有何不同?”
书吏欲言。
谢大抬手止了,道:“咱们这里与别处不同,该如何行事,还是以城主的意见为主。”
他提笔将几个条款勾勾抹抹,而后道:“召集人,半个时辰之后过来这里。”
书吏低应了声,去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