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崔家兄弟扶着徐四灵柩沿江浙水道一路直奔会淮南。
徐家一早便做好准备,待船一停靠在角门的阜头,仆从们便立刻将徐四移到一早置办好的灵堂里。
崔十一得到消息,顾不得自己还没坐满月子,便急忙赶来。
本想第一时间见徐四,不想却被桑麻拦下。
崔十一很不高兴。
她蹙着淡眉,冷声道:“让开。”
桑麻张开手,道:“崔夫人,不是我故意为难,实在是夫人交代。”
“四郎君一路舟船劳顿,需得好生休整,才好与人相见。”
“我是他妻室,他什么样我没见过?”
崔十一冷冷的瞪着她,挺着胸向前迈步。
桑麻依然稳稳立着,不肯退让。
屋里,正在祭奠的崔家兄弟走了出来。
见两人僵持,崔三皱着眉头上前,道:“舍妹乃是四郎妻室,却不知夫人为何不允她进来?”
崔五冷冷盯着桑麻道:“不过你随我兄弟前去询问一番?”
桑麻闻言,忙垂下头,退开。
崔十一乃是徐四遗孀,想见亡夫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即便是有宁氏吩咐,但她也不过是个丫鬟,若与崔家兄弟起了争执,与她可没有好处。
崔十一冷睨她一眼,阔步奔向端放在正中的冰棺。
此时,徐四已被管事们换上一早备好的寿衣。
只是南州距离这里实在太远,即便老兵们和崔家兄弟已十分注意,也还是难免让尸身上起了尸斑。
崔十一巴着棺木,盯着已不复昔日俊美的面容,泪如雨下。
嬷嬷怕她再晕厥,忙低声劝着。
崔十一颤颤伸出手,想要抚摸他脸颊。
嬷嬷急忙拉着他,并紧紧攥住,道:“娘子,不可啊。”
时下是有规矩的,过了身的人,一旦整理妥当,便不可以再碰。
嬷嬷担心她触犯忌讳,进而给人落下把柄。
奈何崔十一这时眼里就只有徐四,又哪里肯依。
她用了全身力气挣扎。
嬷嬷几乎都要阻拦不住,她往后看了眼。
桑麻不知何时已经退下。
嬷嬷凑到崔十一耳边,道:“娘子,你忘了夫人说的了?想想小娘子。”
崔十一一顿。
嬷嬷趁机把她两手都控制住。
崔三与崔五也上到前来,立在她旁边。
崔十一定定望着徐四,忽的趴在棺木旁,失声痛哭起来。
崔三忍了半晌,还是抚上崔十一颤抖如风中残叶的背脊,似安抚,又似让她将情绪发泄出来。
崔五捏着帕子,想给她擦泪,但显然一张帕子根本就不够用。
两兄弟默默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也都跟着红了眼。
不知哭了多久,崔三听得崔十一嗓子已经嘶哑变声,便道:“十一,莫再哭了。”
崔十一还在兀自哭着,只是长时间的哭泣让她体力尽失,人已经歪斜的靠在棺木旁了。
崔五低声道:“这样不行,再哭下去,她要撑不住了。”
崔三看他一眼,忽的抬手劈上她脖颈。
崔十一只僵了下,便晕厥过去。
崔三扶住她道:“我带她回去,你待一切准备齐整再来寻我。”
崔五点头,目送两人走远,便转回视线。
屋里,候在旁边的管事急忙向边上的仆从使眼色。
顷刻间,大家皆急忙动作起来。
入夜,崔五来寻崔三。
这会儿,崔十一的情绪照比早前稳定许多。
嬷嬷趁机与崔三言,这几天崔十一吃下的东西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崔三便盯着崔十一喝了碗羹,才与崔五离开。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
桑麻前来告知明日卯正之前去灵堂。
嬷嬷怕桑麻哪里话不对,又刺激着崔十一,便把人拦下。
待到桑麻走了,她入内禀告。
崔十一有些发木。
半晌才嗯了声。
嬷嬷见她没有情绪激动,心才算真正放下。
服侍她歇了,嬷嬷便歇在隔间的榻上。
夜半,崔十一悄无声息的从床上起来,将一早备好的素服穿上,如游魂一般飘出了院子。
转过几道月洞门,她来到灵堂。
此时,灵堂只有几个小厮守着。
见她过来,小厮们便向后退了几步。
崔十一径直入内,来到棺木边。
这时,徐四已经被人修饰过容貌,重又恢复昔日的儒雅俊美。
乍一看,便如沉睡一般的安详。
崔十一嘴角含笑,温柔的望着他。
半晌,她觉得有些累了,便背靠棺木,坐下来,道:“四郎,你终于回来了。”
她道:“我一直没跟你说,咱们的萱娘身子好了许多,如今已经能正常喝奶了。”
“不过我怕她身子弱,还让她喝药奶呢。”
她歪头,靠在棺木上,道:“可惜这会儿她还睡着,不然便抱来让你瞧瞧。”
“她那个眉眼跟你可像了,等她长大了,我便教她琴棋书画,将你我下过的棋局皆传授与他。”
她低声道:“你说,好不好?”
背后传来阵阵的沁凉,崔十一微笑道:“好吧,我就知道你跟我想得一样。”
外面,守候的仆从听得她如同跟活人说话一般的闲谈,不由心肝颤颤。
几人对望,皆不约而同的往后挪得更远了。
屋里,崔十一喃喃的与徐四说他离开这段时间,她们母女的事情。
似乎只是一瞬,天便大亮了。
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