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韩将军带着妻室来给老夫人见礼。
老夫人起得很早,两人过来时,她已收拾齐整。
韩将军郑重的给母亲磕了个头,才起身。
老夫人现在只要儿子平安,她就再不求其他。
尤其儿子多年征战,与儿媳常年分居,而今膝下还是空空。
而今正好,儿子无事一身轻,正可圆了她含饴弄孙的念想。
韩将军却有些心事。
在陪了家人几天之后,来到府衙。
柳福儿正在料理公务,听到他来,忙起身相迎。
并在见面之时,远远便拱手见礼。
韩将军行了一礼,单膝跪地,道:“城主救命之恩,某感激五内,只是刘家与我有恩,便是他错待,我也不愿背离旧主。”
“还请城主成全。”
他垂下头,深深一揖。
柳福儿笑容微收。
看着他以麻布包裹得整齐的发髻,她重又勾起嘴角。
“将军不必如此,”她扶了韩将军起来,道:“说起来,其实这里也有我的不是。”
她道:“想来就是我不说,将军也能猜到。”
“南地的流言蜚语,我也在其中参了一脚。”
韩将军呼吸一乱,片刻他道:“两军交兵,各为其主,城主所为,并没有过错。”
“若家主真个信我,定会为我明证。”
“将军明理,某佩服,”柳福儿拱手。
“家眷之事,将军不必过意不去。”
她道:“我只为永州,无意伤人,老夫人一事,我很抱歉。”
“接他们过来,也本是我应该做,便是将军怪我害得你们背井离乡,也是我该受的。”
韩将军定定看她。
他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其根由便会因为她救了家人。
现在她这么说,就等于是抹平了恩情。
他完全可以就此抽身。
柳福儿微微的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韩将军拱手转身走了。
柳福儿望着他远去,重又坐回桌案后料理公文。
院外,兵士急急进来,道:“大人,都尉传来口信,让咱们去城外三十里的树林接应。”
“怎么回事?”
柳福儿蹙眉。
“说是缴了窝贼匪,里面东西太多,他们人手太少,让咱们去搬呢。”
柳福儿抿了抿唇。
昨晚,梁二气怒而出,想来是把气泄在那边了。
“把校场闲着的都带去,”柳福儿如此交代。
兵士领命,没多会儿便有一大群兵士哗啦啦的出门。
柳福儿看了眼,便继续料理公文。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她抬眼,正看到兵士推拉着堆得满满当当的车子进来。
她来到门边,望着不停进入,始终看不到头的车队,叫了跟在车边的兵士,道:“就只是一个匪巢的?”
“就一个,里面的贼寇让都尉全都灭了,”兵士点头,一脸兴奋。
淡褐色的脸泛着红,两眼亮晶晶。
柳福儿笑了笑,示意他继续去忙。
她垂下眼,出神片刻,重又坐回案几后。
公文上,字符开始跳跃,在她眼前盘旋飞舞。
终于,柳福儿起身返回后衙。
简单收拾了下行囊,便叫来书吏,告知自己要离开。
“这就走?”
书吏很惊讶。
柳福儿点头,道:“这里的事情大抵落定,家里还有事需得我处理。”
翌日,柳福儿乘船离开。
两天后,梁二才得了消息。
他呆坐半晌,才低低哦了声。
郑三实在瞧不过去,便道:“你不是过去寻她了吗?怎滴谈得不顺?”
梁二抿着嘴,拒绝回答。
郑三叹了口气,摇头走了。
冬日,南地变得湿冷难熬。
便是强壮如梁二也要多加盆炭火,烘烤被褥。
腊月时,江陵送来两船夹了薄薄棉花的夹袄。
梁二摸着触手细软的布料,想起曾经,两人游戏与田野间,柳福儿指了一片才刚发出新绿的庄稼,与他说,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东西派上用场。
那时的她笑颜如花,对他只有满心满眼的信任和依赖。
但是现在……
想起那日的决绝,梁二眼底闪过一丝痛色。
身侧,郑三已经捞上一件,套上身。
没等系上带子,便觉直往骨缝里钻的湿冷已然消失。
他呵呵笑道:“大郎就是有法子,这衣裳还真暖和。”
“把衣服都分下去,”他大掌微微握紧,将衣裳攥在手里,转身走了。
对他三天两头的阴阳怪气,郑三已经习惯。
他招呼着人把衣服分了,又转头去寻梁二。
“大郎给咱们送来这个,你不去信感谢一下?”
“她应该不想看吧,”梁二看他一眼,耷拉下脑袋。
她可是说了,两人只做表面夫妻的。
郑三瞪他道:“女人心海底针,你怎知她怎么想?”
“这两船衣裳,可要费不少功夫,你就这么闷不吭声的收了,便是寻常朋友,心里也会犯嘀咕吧?”
“再有,她看不看是她的事,写不写可就是你的事了。”
“这要是我,就算不看,可知道你写信过来,起码也明白你的诚意。”
“那我写?”
梁二振作精神。
郑三假假扯了下嘴角,往外走。
梁二已咧着嘴,摊开信纸,着手写信。
只有郑三的神情,他根本就忽略过去。
时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