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关,关中门户,昔日的大宋西陲要塞。
而今却成为一座孤零零的关隘,一个尴尬的笑话。
往日需要以大散关为屏障的关中平原,如今大半已经落入金贼之手。
雄关漫漫,却早已去了本来的作用。
虽然如此,宋军却不得坚守此地,只不过调转了方向。往日是防备西北的党项人,而今是防备东边的女真人。
张浚率领宋军就驻守在此间,富平之战惜败于完颜娄室,和尚原一场激战不敌完颜宗辅,整个关中几乎尽数沦丧。
只剩下陈仓等寥寥数地,以及大散关这座唯一可以用来坚守的关隘。
不能退!
身后便是秦陇之地,越过了山间小道,向南可直达蜀地。蜀地若有失,会是什么后果,他很清楚。
金贼正在增兵,这让张浚的压力很大。
能不能守住大散关是一个问题,一旦失守,再想反击,复夺关中,难度无疑会成倍增加。
自己也将再也没有一雪前耻的机会,或许……自从兵败和尚原那天起,就没有机会了。
驸马徐还以秦国公身份率部入蜀的消息,他自然知道,也很清楚,徐还是为替换自己而来。
兵败之后,临安朝堂上多有弹劾,官家赵构可能也对自己有所不满,没有直接罢官已经算是留体面。
交权回京,情况好了不问罪处罚,留在临安重新任职;一个不慎,可能会被贬官去穷乡僻壤。
张浚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自雪耻,哪怕打一场赢回尊严的战斗。
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他不甘心。
然而,他接到消息,徐还已经到了成都府,不日就会率军北上,离开的时候到了。
唉!
张浚叹息一声,叮嘱亲随开始打点行装,然后走上大散关的城墙巡视,加强防守,站好最后一班岗。
徐还到来,或许情况比自己能好一些吧!
苗刘之变时,他便留意到这个少年,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少年果敢机敏,颇有胆识。
直到后来黄天荡、楚州两战,先后击败了兀术、挞懒,张浚才真正“认识”徐还,为之惊叹。
少年了得,出乎意料。
此番与岳飞联手,数月之间便平定荆湖,携大胜而来,锐不可当。
他有与金贼作战的经验,甚至有“战神”称号,或许可以重振岌岌可危的西北防线,以及脆弱的军心。
可是……
张浚隐约还是有点担心,西北不同于江南,多是山地野战,而徐还最擅长的是水战。
而且到底才二十出头,少年得志,一帆风顺,难免骄纵,会不会得意忘形呢?
秦陇前线倒是有些许优秀将领,其中以吴璘、吴玠兄弟最为突出,骁勇善战,且素来稳重。
不失为极好的左膀右臂,可以辅助徐还,可是…驸马爷年轻气盛,能否善待,愉快合作也是问题。
当此之时,张浚已经不仅仅考虑个人得失,他是真心忧虑西北局势。
不希望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西北防线毁于一旦,更不希望大宋岌岌可危……
等徐还到了,交接之时,要好好叮嘱他一番。
兴许会让驸马不悦,有伤颜面,但他还是打算倚老卖老,忠言逆耳,直言不讳……
张浚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话已到了嘴边,却没机会开口。
徐还病了!
水土不服,抱病成都,不能及时北上。
一军主帅病倒,而且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
真是……
张浚满心忧虑,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第二条消息到了。
官拜利州防御使的牛皋奉命率部三万,北上支援,暂归他张浚节制。
这……
如果此时,张浚还不明白,他就在朝堂白混了许多年。
他并不觉得这是徐还避战畏敌,推卸责任之举。
反觉得徐驸马这场病,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有了时间,得到支援之后,也有力量反击,又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
牛皋!
那可是徐驸马麾下头号猛将,而且三万兵马也着实不少。
徐还入蜀,总计带了五万人马,等若出动了大半,而且都是精锐。
一时之间,张浚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字太单薄,也不合时宜,有些情分,心照不宣即可。
且先不说以后如何,眼下全力以赴,赶在寒冬来临有所建树。
将一条牢固的秦陇防线交到徐还手上,算是最大的感谢吧!
……
虽说是卖张浚个面子,但一想到老将军在前线征战,自己却坐在浣花溪边喝茶,徐还多少还是有些歉然。
不过想来张浚应该甘之如饴吧!
对于一个名将而言,沙场征战的劳苦不算什么,荣誉才是最重要的。
麾下大半的兵力已经前去驰援,相信张浚一定会把握好机会。
人情已经送给他,如果把握不住,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了。
在这期间,牛皋应该也能熟悉前线情况,并与西北将领建立起联系,这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目的。
身在天府之国,小日子悠哉惬意。
除了每天在榻上“养病”之外,徐还也开始着手一些事情,比如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写很多东西。
无人之时,一点点讲给黄若彤听。
黄若彤原以为丈夫是要讲情话,却不想打开的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原以为自己在机关制造,所谓“奇技淫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