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人提建议,都有其出发点。
或为公,或因私。
从大局考虑,趁胜追击是一种选择。
灭西夏是一桩天下的功劳,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但作为一个州府判官,一个前线将领,如此提议就显得有些冒失。
私心作祟!
无论怎样,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任得敬似乎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也是,武将请战,搏命拼功劳,此乃自古以来的惯例。
最严重的情况便是武将养寇自重,谎报军情,甚至是杀良冒功。
而今贼寇敌人就在眼前,无需谎报,只是提议乘胜追击而已,合乎情理,或许这也是很多将领和兵卒的心声。
打不过的时候,往往会畏惧交战,被动应付,草草了事。
但如今节节胜利,让宋军将士树立起前所未有的信心,征战沙场博取功劳,已经成为许多将士追求上进的方式。
对于任得敬而言,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别的考虑。
兴许他是想要急于表明心迹,牛皋与种洌进驻镇戎军,对他而言是个警训,说明徐还对他并不完全信任。
这是可以理解的,一个降将想要很快取得信任并非一件容易事。
一个解决的办法便是攻击曾经的主人,今日的敌人,以此表明心迹。
当然了,在征战的过程中,能够趁机销毁很多昔日丑行的证据,杀掉一些知情人。
除此之外,征战之中功勋、土地、财物,有着太多利益可言。
说到底,任得敬并非一个安于现状之人。
……
任得敬的提议,对徐还而言是个小小的难题。
宜将剩勇追穷寇,按理说是这样的。
但西夏情况有所不同,察哥与李良辅虽然战败,但西夏实力依旧强大,还有灵夏与河西千里之地。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眼下的情形来看,继续追击,西夏无疑会死磕,拼个你死我活。
代价太大,也未必能够获胜。
宋、夏、金这个三足鼎立的微妙局势也会打破,那么头顶的一锅沸水就会浇下来,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如果是西夏不服气,卷土重来,继续迎战倒也罢了,但主动进攻并非明智之举。
对于大宋,对于徐还自己的个人战略而言,都并非上佳选择。
故而在交战之初,便确定了战略,打一场阶段性战争,拿下了陇山、萧关和横山,目前依然达到。
宋夏双方隔着这些险要关隘和地形屏障,相互对峙,都有险可守,谁也难以奈何对方。
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形成一个微妙的稳定,暂时相安无事。
一个暂时稳定的秦陇,对徐还而言,恰到好处。
如果继续再有动作,恐怕会宁府的金国人,乃至临安都会不淡定。
不!
也许,此刻他们已经不淡定了。
……
西夏两路大军落败,陇右、陕北尽失的消息迅速传开。
幽州城里,北撤的粘罕与完颜希尹听到消息,皆是一愣。
尤其是完颜希尹,是他一手挑拨离间,加速了宋夏之战的发生。他原以为西夏不说能够打败徐还,多半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至少战事能够拖延个一年半载,对金国而言,恰到好处。
哪曾想到,短短一个夏天,西夏便战败了。
“徐还…比想象的更为可怕。”
听到完颜希尹的叹息,粘罕沉默了许久,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尽在眼前,但嘴上终究难以说出服气的话来。
“党项人,也忒不济了。”
“是啊,李乾顺识人不明,错信了一个两面三刀之人,以至于损失惨重,落得如此境遇,实在是…晚节不保啊!”
完颜希尹叹道:“也不知徐还用了什么办法?能让任得敬连西夏国丈都不做了,真是……好运气。”
“罢了,他一项如此侥幸。”
粘罕默默叹息一声:“希尹啊,你觉得宋夏如今这个架势,是会罢兵言和?还是…你死我活。”
“罢兵言和,这是西夏李家惯常之举,打不过就装孙子和谈,从李元昊开始就是如此。而宋庭,见好就收是出了名的。
毕竟如今双方是隔着陇山对峙,恐怕彼此也都难以奈何对方,与其如此,还不如罢兵言和。”
“如果宋夏和谈,宋人会不会调转刀刃对准我们?”
“不,不至于…”
完颜希尹摇头道:“徐还、岳飞、韩世忠之流的主战派或许会,但宋庭赵构等人肯定补赞同。
绍兴和议刚刚达成,他们决计不敢撕毁,借他们个胆子都不敢。”
粘罕点头道:“那最好,眼下主力大军大都被撤,朝中…恐怕也都无心作战。”
宋夏在交战,金国这段时间也不安定,内斗正激烈。
主旨就一个——谙班勃极烈。
皇储之位到底谁来坐?
金国的皇族贵胄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为此内斗不休。
不得不说,在一个父死子继为主流的年代里,兄终弟及的矛盾很快显露出来。
宋国经历了烛影斧声的动荡,而今的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也来步后尘,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可惜他没有宋太宗那般的手腕和运道。
太祖完颜阿骨打儿子众多,且一个比一个出色,在军中素有威望,掌控大权,实力强劲。
他们自然不希望父亲创立的基业旁落,要求储君人选必须出自于太祖系。
完颜宗辅、完颜宗弼兄弟几个虽是阿骨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