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都是盗贼吧。’折可适想着。战乱后的州县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形,不用多想都能预测得到。
不过折可适曾经担任过韩冈的幕僚,总觉得这样做并不像是韩冈的风格。
这些尸体吊在路边应该有个几日辰光了,已经完全变了形,看不出本来的模样。此时惊蛰早过,尸体周边的半空中,一团团苍蝇飞来飞去,再过些日子就可以看见在腐烂的尸身上爬上爬下的蛆虫了。
只是再往前走,却发现有一队人正在收拾这些尸首。
“怎么收拾了?”折可适心中好奇,遣了亲兵纵马过去询问。一般情况,这些为了震慑宵小而特意展示在公共场合的尸骸,至少得放上几个月烂得只剩骨头后再收拾。
“给相公看到了。”知道这一队人马来历不凡,被派出来干苦力活的队正如实相告,“枢密相公说这是嫌春天病少。又说处决了的强贼,把首级处置一下挂上去就行了,身子直接烧了了事!”
‘闲的没事干了,挂什么路灯!’
这才是韩冈的原话。此时当然没有路灯一说,不过用路边的灯笼来理解也同样合适。经过韩冈这么一训,犯下的浑事自是要尽快改正,只是正好给折克行和折可适一行看到了。
折可适听了回报,立刻上前去通报折克行。
这种无意义的残暴,果然是韩冈不会做的。之前不论是在交趾还是在胜州,韩冈行事更加冷酷,但绝不是那种认为只要展示自己的残暴,就能吓阻敌人的庸人。
折克行也稍稍松了口气,道路两边的展示品并不是因为韩冈心中急躁,而将不能速攻代州的火气撒在这些撞到刀斧前的盗贼身上,而是下属的自把自为而已。
能保持冷静,可见韩冈也不会针对折家做什么布置。
“末将折克行,拜见枢密!”
甫进入忻口寨,折克行便下了马,一路随着被派来的奴仆,前往韩冈的行辕。见到韩冈后,他立刻抢先行礼。
韩冈立刻还礼,“观察多礼了。”
文臣看待武将,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但韩冈对折家的未来至关重要,所以折克行不愿意惹起任何无谓的不快,但韩冈的态度确实是一如传闻。
战事之要,在兵、在粮、在饷,但最关键的,还是士兵对主帅的信任度。当这些都充裕的时候,士气自然而然也就有了。
韩冈这一边一样都不缺——粮草过后还有些问题,但眼下还算充裕——有他坐镇在此,忻口寨便稳如泰山。
所以折克行才拿着这一点当做开场白:“不知枢密这里近况如何?”
“情况不太好。”韩冈摇摇头,“辽贼的远探拦子马越来越近,这两天派出去的斥候的很多,但回来的不到七成。”
“据探马回报,与他们交手的辽军战马的情况也一下好了不少。”黄裳在旁插话,“不知是将养的好,还是从西京道又来了援兵。”
“也有可能是河北的。”韩冈笑着补充。
“怎么可能是河北呢?!耶律乙辛不是正跟郭枢密相持不下吗?”折克行奔波劳累,此时脑中只是一团浆糊,没有多想,话便脱口而出。
黄裳摇头:“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战线上不可能再有什么突破。而代州这里,只要以重兵稳住局面,至少还能保住现在的收获。”
在突破不了河北防线的情况下,辽军的重点很可能就会放在稳守住当下战果上。耶律乙辛在易州城下击败了李信,这使得他重新获取了在河北的主动权以外,也完全可以腾出手来,派遣一部分精锐来河东。这是韩冈和他的幕僚们共同的认识。
而从忻口寨往代州去,是一片地域面积并不算狭小的盆地。对于契丹骑兵来说,这一片盆地虽然还是狭小了一点,但远比身在山谷中更有回旋的余地。
“尽管这一路来我费尽心力,只要一日不拿下代州,这个结果也只是不合格。”
“但枢密既然得了人,代州城想必很快就能夺回来。”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话的确是韩冈派人传给折克行的。
“还差得远。自战事开始,河东这里完全没有像模像样的打过一仗,就是太谷县,也只占了辽军远道而来的便宜。我想没有人会当真以为北虏退守代州是因为惨败之后失去了信心。”
入寇河东的辽军虽然久战疲惫,战马死亡也不在少数,但兵力并没有损失太多。之前的太谷之战,斩首数对于这一场连接数千里、两大世界性顶级强国之间的全面战争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再加上从西京道调来的援军,以及从河北赶来的援兵,韩冈将要面对的敌人,很有可能是之前的两倍以上。
而且代州这个战果,是与大宋谈判的最后底牌。没了代州,耶律乙辛就连最基本的交换条件都没有了。在尚父殿下的严令下,萧十三拼尽了性命都要保住代州不失。
“辽军很有可能并不想与官军决一死战,而是保住目前的收获。”
忻口寨所在的山口,东西皆山,北面是代州,南面是忻州。山口宽度十七里,
不过为了忻口寨的安稳,以及与神武县的交通不至于中断,,韩冈已经派了前锋去崞县【今原平市北】驻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