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臣等也是不敢冒险。”章惇毫不隐晦的说道。
“这段时间,吾要养病,暂时就不用早朝了。”
章惇抬手取下了头上戴着的长脚幞头,拜伏于地:“昨夜探视过陛下之后,臣与苏颂、韩冈在中书门下签发堂札,自今日起辍朝五日。臣等擅兴妄为之罪,还请陛下责罚。”
向太后沉默了下去,殿内空气中仿佛有雷云聚集,许久,她才问道,“官家和太妃到底做了什么?”
向太后双眼半闭,因为越发明显的头疼而紧紧皱着眉,又是素服躺在床榻上,但她这时候的姿态和语气,才真正像一名掌握天下政事的至尊。
章惇毫不犹豫,“若无王中正及时走报,昨夜臣等对禁中之事将会是一无所知。”
要是能够在这里就说动太后,那么接下来根本就不用冒险了,从今以后也不需再担心那位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好!!”
太后双目圆瞪,凤目含煞,猛地就坐起了身。正要发作,一阵剧烈的头痛便随之而来,犹如有十几把小刀子在里面绞着,顿时就疼得仰倒在床上。
向太后面如金纸,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更是紧紧压着自己的头。
“安素之!”
章惇脸色丕变,立刻回头大声叫着最让人放心的太医。
不仅仅是安素之,其他几位太医一起都跑了过来。
“不能动气!不要用力!”
安素之一边让太后放松,让宫人按着太后的手脚,将银针给扎进去。
而其他太医,又给太后端来了止疼催眠的汤药。
可太后疼得张不开嘴,紧紧咬着牙,想要强灌,却尽泼洒在了床上。
安素之放下了银针,“用阿片。”
“此物有毒。”雷简惊道。虽然《本草纲目》至今没有完成,但零散的分卷已经面世,十卷《毒物》中,阿片在其中可是占了很大的篇幅。
“只能用这味药了!”安素之十分坚定,现在只能以毒攻毒了。
雷简不敢擅专,其他太医也不敢往下决断,纷纷转头去问章惇,“相公,用不用?”
章惇又哪里知道该用还是不该用?
心道要是有韩冈在这里就好了,可以把用药的决定交给他来做。
但太后没有时间等待了,章惇咬着牙,做了决定,“用!”
一个小银盒子很快就被取来,里面装满了黑色的药膏。
太医们手脚麻利的将药膏调制好,又是安素之,用银针让太后稍稍放松了一点,立刻就把药膏塞了进去。
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太后浑身汗如雨下,整个人好像是虚脱了一般。
章惇坐守在殿中,看着医官和宫人们忙忙碌碌,直至天明。
最后,他起身,对半睡半醒中的太后道,“请陛下好生休息,稍过一阵,臣等会再入宫来探问陛下。”
……………………
太后苏醒了,但又发了病。
几天下来,经过了太医们的多方诊治,病情非但没有好转,甚至隐隐还有恶化的危险。
朝堂之上还勉强维持着稳定,但水面之下,变化已经产生了。
朝臣们私下的联系多了,市井中的谣言也多了,一桩远在荆湖的庶子谋害嫡母的案子上了蹴鞠快报第二版。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很快辍朝五日期满,已经不能继续辍朝下去。
朔望朝会,太后不能出席,就只有天子和屏风后一张空座椅出现在殿上。
一切都依照正常的礼节,天子也没有节外生枝,朝会还算顺利的结束。
赵煦居高临下,从朝会开始,就在俯视着宰辅们的身影。再无他人能够平起平坐,独自一人享受着最高处的风光。
这样的感觉让他迷醉,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到了退朝的时候。
待群臣行礼毕,准备退出文德殿中,赵煦忽然开口,“苏平章,还请留步。朕有几桩朝事不太明了,想要咨询一下平章。”
天子的这句话出口,不仅仅是苏颂,韩冈、章惇等一众朝臣,全都是停下了脚步。
韩冈与章惇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摇了摇头。
天子终于把棋落了下来。
他们放心了,也安心了。
苏颂早前夜访韩府的事,就是拿乌龟送信,也该送到天子的耳朵里。所以现在这一句,想必就是天子苦思冥想找到办法。
小孩子还是沉不住气,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就想要用离间计。
虽然说一直都没有干预朝政,进行历练的机会,但帝王心术倒是慢慢练起来了。就是烟火气重了些,欠缺几分火候,不过如果能有几年的时间进行练习,想必会更加圆融通透一点。
但又不得不说这个时间选得好,朝会上一言未发,临到末了,却把苏颂给留下来。不论要说什么,就是给苏颂和韩冈、章惇之间,敲下了一个钉子。
苏颂会怎么做?
很多人都在看着这位平章军国重事,然后顺便再看看韩冈和章惇这两位被天子所针对的宰相。
章惇一脸平静,连看都没多看苏颂,他心里,只是越发的看不起这个皇帝了。
有本事,有心机,这算是出挑的人才;
有本事,没心机,更是可以让人安心的大用;
但没本事,有心计,擅长勾心斗角的人,那可真比那等没本事、没心机、百无一用的废物更能坏事了。
皇帝如果只能通过耍心机来操纵朝堂,那当真就是沐猴而冠了。
不过章惇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