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度勋是一个不需要任何人可怜的可怜人。他这一生遭遇了很多不幸,可所有的不幸都是自作自受。楚秦川对他的评价很高,言语间毫不掩饰惺惺相惜之情。但是他又丝毫不同情金度勋的遭遇。
他对李牧野说,强者一切选择自主,所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怜悯。哪怕被他毕生忠诚的祖国背弃,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楚秦川最后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人很少有好结果,他这一辈子都在为他的国家奋斗,也是该为自己任性一次了。”
李牧野从楚秦川的话语中敏锐的把握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内容。不禁问道:“您的意思是,他现在做的事并不代表国家的立场?”
楚秦川想了想,点头道:“如果你知道全奉珠的事情,就该知道金相云就是那个逼的金度勋把妻子送走的人。”
李牧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情,道:“金度勋不是要救金相云,而是要杀了这个人。”
楚秦川道:“我的这位老朋友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许多年,他现在身患绝症,已经时日不多,所以才想要在临走前安顿好女儿,了断旧日这段夙仇。”
原来是这样。李牧野恍然大悟,道:“难怪他离开前会说有人在追踪他。”
“追踪他的人叫朴正恩,刚从瑞士回国接替他的工作。”楚秦川道:“金度勋检查出末期肝癌,本应该留在医院里等死,朴正恩接替他的位置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调整金香姬的工作,金度勋得到消息后便立即私自出境来到莫斯科。”
“所以,金香姬不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而是跟她母亲一样被金度勋藏起来了?”李牧野目光灼灼盯着楚秦川,问道:“您一定知道金度勋把香姬藏到哪里了?”
“我的确是知道的。”楚秦川的神气有些古怪,道:“不过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受朋友之托,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
他不肯说,李牧野就只有胡乱猜测,信口说道:“该不会是他把老婆孩子都送给了你吧?”
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了。金度勋个性孤僻傲岸,工作以外,几乎不跟任何人有私下交往。革命了一辈子,他也就楚秦川这一个朋友。当日他带着妻子越过图们江来到中国,走投无路下,只想到了楚秦川这一个朋友。于是便把全奉珠托付给楚秦川照顾。
本打算风头过去了便把妻子接回去,却没想到赶上了两国交恶,一晃儿便是八年不通音信。再联系上的时候,全奉珠已经成了楚秦川续弦的妻子。金度勋骤闻噩耗不由勃然大怒,但是在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过程后,又无奈的原谅了妻子和老友。
原来当年楚秦川将全奉珠带回家后,便一直以请来的保姆做掩护。却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楚秦川的原配夫人在工作中出现意外,丢下老楚和三个孩子走了。二人父母早亡,楚秦川工作繁忙,家里便全交给了全奉珠。
日子久了,三个孩子对全奉珠感情越来越深,全奉珠对这个家也越来越有归属感。楚秦川渐渐对她有了别样心思。只是碍于朋友义气,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一直到楚秦川的夫人过世后第五个年头,一次人口大普查给了二人一个借口。
二人婚后的第二年,忽然有一天,金度勋找上门来,没有接回妻子,却看到了妻子跟好友的爱情结晶。金度勋先是勃然大怒,在闻知真相后,只能怀揣伤心决然而去。从此以后,他便彻底放弃寻回全奉珠的打算。又过了些年,全奉珠已经完全在中国站稳脚跟,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大女儿金香姬。
楚秦川心疼妻子,只好厚着脸皮去联络金度勋,却没想到金度勋那时候刚检查出肝癌末期,正有意安排后事。把金香姬托付给亲生母亲和老朋友自然是再可靠不过了。只是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听起来却着实有些尴尬,尤其是对光辉伟岸正确了一辈子的楚秦川而言。
李牧野一语道破天机,楚秦川尴尬之余却还是微微额首,坦然道出过往。李牧野听罢多时,不禁慨叹道:“老金这辈子就交了你一个朋友,他没看错你,却错看了这世道。”
楚秦川道:“你年纪不大,眼光却很毒辣,世俗人心看的很透彻,就这一点便不简单。”
李牧野道:“您这是在表扬我练达还是在损我市侩?”
楚秦川正色道:“我是在提醒你不要辜负了老金对你的期望,有些话他不方便说,我作为他托妻献女的朋友,香姬的继父,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们可以接受她喜欢任何人,但绝不接受她被任何人伤害!”
这是一个父亲的警告,想到金香姬离去前那一夜,李牧野不由心头恻然,沉默半晌,竟无言以对。
古尔诺夫死亡事件持续发酵,如今莫斯科城里最头疼的人莫过于提莫夫了。
之前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古尔诺夫的两个儿子都拒绝回到莫斯科接班,直接导致轮胎帮群龙无首,彼得洛维奇空有才具,却没有那个财力来支撑铝矿厂和那几家夜总会的运营费用。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古尔诺夫的老婆忽然跑到了伦敦,出手购置豪宅,摆明了不打算再回莫斯科了。
这个举动让彼得洛维奇彻底被激怒了。连续三个工作日,轮胎帮成员到处惹是生非。最终这些麻烦事都着落到了提莫夫的头上。轮胎帮到处煽风点火,提莫夫疲于应付的同时,一直在寻找根本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