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的码头上,力役背负着一包包的粮食登上海船,而后下了船,到库房领取了计算工钱的木筹,别在腰上、踹在怀中,便再度扛起粮食登船,周而往复。
良久之后,海船驶离码头,渐渐的消失在了海天一线。这期间,南澳岛依旧是那个南澳岛,少了的,无非是那几艘海船罢了,就好像每次出海走海贸时一样。
海船起航,郑成功也下达了一条新的命令——从即日开始,招讨大将军行辕及各镇均开始实行军器工坊此前就已经开始了的旬休制度。当然,也仅限于旬休,军器工坊的其他福利待遇并没有照搬过来,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随着旬休制度的执行,南澳岛上这些吃官饭的人们也无不是欢呼雀跃,私下里更是多有传闻说是陈凯向郑成功建议的,倒也让陈凯无形的收获了不少的赞许和感激。对此,陈凯不置可否,只是依旧照着他既定的方向继续加强军器工坊的生产能力。
鸟铳工匠到来,他们都是带着那些制造鸟铳的工具的。就现在的工艺而言,明朝中后期的火器是受西方影响,火铳也不似全然照搬以前那般“大铳宜用铜铸,小铳宜用铁打”的模式,而是捲管锻造,这与欧洲,与日本其实在工艺上并不存在太大的区别。
这些工匠的技术水平,陈凯都是看过的了,总的而言是参差不齐,但起码都是可以独立打造,制成品也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经过了这几天下来,制成品也已经有了,基本上都还是戚继光抗倭时,以及此后明廷在军中普及的鸟铳样式,威力上面也没有出乎陈凯的预料,几克的铅弹,相对的装药量,以及数十步内有效破甲的杀伤力。
比之步弓,射程和杀伤力上的优势不大,但是不谈未来发展趋势,单说是制造上工匠的培训时间以及制成品使用的成型速度上来看,火铳的优势就已经是极其巨大的了。
陈凯记得,以前在网上总能看见关于火铳和弓箭孰优孰劣的对比,后来干脆有人编起了顺口溜。
其中“火枪产业流水线,长弓一把三夏冬”、“小弹丸,圆又圆,高塔熔铅如下蛋;小箭镞,长又尖,一壶长箭做几天”,说的便是生产速度的优劣。如“火枪暴兵如尿崩,三月一批线列兵,六便士一个不心疼,死完再去把兵征;弓弩训练数余载,新兵很难把人宰。营养不良加疾病,替补队员不好征”,更是将训练周期说的明白。而威力上,同样少不了“火枪兵,坐如钟,动动手指穿金钟;玩弓弩,全靠力,双臂无力箭坠地”和“黑火药,自东方,铅丸飞出甲难挡;拉满弓,箭如芒,碰见盾甲叫老娘”这样的说法。
说句明白话,一个优秀的弓匠,需要很长的时间培养,而嘉靖朝明廷第一次仿制鸟铳,当年就制造了上万支来装备部队,由此可见一斑。同样的道理,一个步弓手的训练时间可能要长达一年,甚至是多年,耗费数年之功,精心培养出来的步弓手,到了战场上很有可能就会被一个只训练了三个月的火铳手一枪击毙。
孰优孰劣,无需多言。
不过,由于技术水平的缘故,火枪彻底替代弓箭也是花费了极其漫长的时间。就实际情况来说,如今的欧陆大地,火铳乃是真正的主流,中国战场上则还在经历这个过程,而单就郑成功的军中,如今也只有亲丁镇是有鸟铳手的编制存在的,说到底还是武器数量太少。这份担子,自然也就压到了陈凯的身上。
经过了详细的观摩,陈凯已经详尽的了解了鸟铳的制造流程。不可否认,这里面的专业性确实很强,不说别的,光是那些部件名称,陈凯对着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瞅了老半天,也才算是勉强记下来,与工匠们的沟通时才少了那层阻碍。
总的来说,一把鸟铳,分为铳身、敌龙、朔杖、铳架和人面妥架,这些东西分别对应的是后世或是西方所称的枪管、扳机、通条、护木和枪托。
这是主要结构,铳身上有前后准星、铳口、火门和火门盖,敌龙上亦有龙头,龙尾、火绳、龙尾钉销、铁条折回、上折条柱、下折条柱以及扳鬼,便是铳架上亦有用以固定铳身和铳架的铳架钉销这样的小部件。欲要打造一把鸟铳,并不仅仅是捲一个枪管出来那么简单的。
陈凯仔细的观摩过后,又细细思索,最后甚至干脆找来了鸟铳工匠和木匠们一起开会研究,最终才确定了由鸟铳工匠打造铳身和敌龙,由木匠在事后按照铳身和敌龙的尺寸来打造其他主要部件的分工以及工序。
分工是陈凯至今赖以提高生产效率的一大必杀技,就好像是流水线工人之所以效率高,单从技艺而言便是机械性的做一件事情,肌肉记忆和熟练度更高。当然,再进一步,真正意义上标准化流水线作业,陈凯也不是没有想过的,奈何就凭着现在这么个手工业的工业基础,连标准化都保证不了,更别说别的了。
这里面,尚需要不少的时间磨合和协调。陈凯对此并不着急,因为鸟铳的用料比普通冷兵器更加严格,须得精铁方可耐得住膛压。原料匮乏,陈凯也是无能为力,谁让郑成功暂时也只能选这么个不产铁矿的岛屿作为根据地呢。
郑成功今番回师,顺带着拿下了距离南澳岛不远的那座几近于三不管的闽南岛屿东山岛,并且派兵在那里的铜山守御千户所驻扎,以为统治。
那里是福建的第二大岛屿,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