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怿辰被几个军士抬着,慢慢走进了长安的心脏,一步步走向建章宫。
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时候,除了穿越者初来乍到的新奇,更多的是陌生。
这么多年,他多少次走进这座皇宫,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里无比熟悉了。
等军士抬着轿子,走到建章宫的台阶下时,他费力抬起自己眼睛,看看眼前巍峨大气的建章宫,却发现自己还是对它如此陌生。
从元光六年到元狩四年,整整十年间,彭怿辰带着自己麾下的将士,直曲塞,广hn,绝幕大漠,七战七胜,使得漠南无王庭。
从军事成就上说,彭怿辰比卫青做的还要好,他彻底击溃了整个匈奴帝国。
残余的匈奴远逃欧洲,后来给了苟延残喘的罗马帝国最后一击,让那个西方的庞大帝国最终逐渐走向灭亡。
元狩四年,漠北之战。彭怿辰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他一生的最后一战。
满手鲜血、心如寒铁的大将军,也终于露出复杂悲凉的神情。
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了,大汉天子刘彻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信任他了。
打赢一场战争很容易,但是让个人信任自己却如此艰难。
有一句话说得好,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终要阵前亡。
以前彭怿辰并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一个成功的军人为什么就必须马革裹尸,不能安享晚年。
等到他功高盖主,被刘彻忌惮,不敢再让他领军出征的时候。
彭怿辰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一个成功军人的宿命。
慢慢从抬着自己的轿子上爬了下来,彭怿辰不允许任何人搀扶自己。
他要自己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已经被疾病折磨的千疮百孔的身体,再没有年轻时,无与伦比的气力了。
在建章宫外长长的石阶上,他用尽自己所有力气,也挺不直曾经笔直的腰杆。
但他依然在一步步向上攀爬,就像他从一个骑奴爬上大将军的位置。
凌乱的呼吸声充斥着他的耳朵,他想起最后一次出征时,自己看到的大漠天空。
那天空湛蓝如水、温润天幕下牛马羊走动的剪影抚平了所有战争的创伤。
那时候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像今天这般狼狈吧。
看着石阶上不断攀爬的卫青,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位曾经秉性恭良谦逊的将军,一生手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但却不曾斩过任何一个裨将立威,不肯专权于人前,不结党营私更不弄权舞弊。
他曾经身处权力的巅峰,却又似一直又待在权力场外。
他把自己一辈子的心血交给了大汉打击匈奴人的事业。
就在彭怿辰不断攀爬的时候,一个同样双鬓斑白的老人冲了过来。
“卫青,卫青。”声声呼唤如杜鹃啼血,刘彻作为大汉天子,终于也放下了自己的冷漠。
他面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曾经是他最信任的将军。
他替大汉打下了大大的疆土,远赴漠北击溃的如日中天的匈奴帝国。
现在,他却被这小小的石阶阻碍,不得不卑躬屈膝。
刘彻想到这,胸中的愤怒和悲伤几乎要摧毁整个建章宫。
扶起彭怿辰的时候,刘彻感觉就好像三十多年前,自己扶起这个男人一样。
那时他曾问彭怿辰“我们该怎么办?”
彭怿辰对他大吼:“我们男人呢?大汉朝的男人呢?难道靠女人保卫和平吗?”
那是刘彻这辈子唯一一次看到卫青的怒吼。
从那以后,刘彻和彭怿辰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来实现当年君臣两人共同的抱负和志向,也挺起了大汉帝国的脊梁。
三十年中,纵使风霜染白了鬓发,纵使刀锋砥砺了年华,纵使铠甲黯淡了多少风花雪月。
卫青却依然作为大汉的脊梁挺立着。
然而,如今匈奴人已经灰飞烟灭,大汉已经成为任何国家都不敢侵犯的强大帝国,大汉的脊梁却老去了。
老兵永远不死,只是渐渐凋零。
彭怿辰是如此深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他虽然不是卫青,但他却代替卫青将一生都献给了这片土地。
刘彻扶起彭怿辰之后,立即让旁边的宫人把他扶进了建章宫。
两人面对面跪坐着,彭怿辰趴在地上,连直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臣,卫青,起于槽厩之间,出身不过一个骑奴,靠着陛下慧眼识珠,不断教化,才能有今日的成就。只是还有两件事还挂在臣的心上,希望陛下成全。”
彭怿辰断断续续的说出这段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是不是要为太子求情,是皇后让你来的?还是太子不放心什么事情?”
刘彻虽然对卫青的身体十分关心,但他毕竟还是一个执掌天下的君王,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
“儿孙自有儿孙福,臣并不想过问太子的事情,一切都由陛下圣断。”
彭怿辰咳嗽了几声,每一次都有些声嘶力竭,让刘彻心中的悲伤更加浓重了。
“没想到是朕小瞧你卫青了,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刘彻看着这个老伙计,好像看到自己走到最后那一天的样子。
“陛下,臣是骑奴出身,一生戎马,南征北战,手上染了无数的鲜血,才获得了今日的地位。近些年,我常常回忆起自己那些死在疆场上的老兄弟们。”
彭怿辰说到这,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好像那些军中的兄弟就在自己眼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