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场中鸦雀无声,寂静如墓,众人看着那白犬头颅,神色又惊又怒,如何能轻易相信?但馥兰不动声色的站在台上,清新淡雅,镇定如常,似乎众人信也好,不信也罢,她皆满不在乎。
派若何轻哼一声,心知不妙,有心遮掩过去,道:“姑娘何以说此人是塔木兹?莫非贵教教主偶遇一位招摇撞骗之徒,竟将那人误认为塔木兹大师了么?”
形骸望着那凄惨头颅,心在滴血,暗想:“这正是塔木兹大师,她怕伤了大军士气,故而不能相认。”
广场上众人嚷道:“就是,塔木兹大师是麒麟海镇海大仙,怎会败在你们那狗屁教主手中?”“小丫头,你不似是骗人之辈,但你们教主为了逞强,派你到咱们这儿丢脸来了。”
馥兰轻启朱唇,声音美妙,传到每个人耳中,她道:“前些时日,诸位可曾见了塔木兹山崩塌景象?若非本教教主与塔木兹大师较力,又怎会有如此神威?”
此言甚是犀利,如尖刀刺破了遮羞布,令众人再难以自欺欺人。众海民大受震动,无言反驳,皆悲从中来。他们世代对塔木兹敬若天神,纵然从未亲眼见过塔木兹出手,可他活在无数传说奇谈之中,正是智慧化身,不败英雄,是顶梁柱,是镇海石,众海民一旦遭遇苦难,首先便会在心底向塔木兹祈祷。他这等威名,更绝不会有人想象他会死在敌人手上。
如今他的头颅被人送来,对众人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可谓是极大噩耗。众人默然片刻,有人垂首,小声哭泣起来,那人边哭边道:“假的,假的,我不信,大师他不会死。”
有了这开头,情绪似毒风般散开,旁人深受触动,接二连三、陆陆续续的低头落泪。那哭声东升西降,南高北低,此起彼伏,无一刻断绝。此地似并非正在动员军民,转而哀悼苦难。
派若何急道:“定是你们用了阴谋诡计,害死塔木兹大师,再以火药炸毁了圣山!想以此手段,扰乱军心!”
馥兰摇头道:“教主命我将此物归还诸位,纯是一片好心,并无半分恶意,何来扰乱一说?教主还说此战令他甚是尽兴,若群岛上各位英雄能有与这位塔木兹大师相近者,教主极盼望与那人切磋一番,以快教主心怀,以祭塔木兹大师在天之灵。”
月舞者群雄之中,武功最高者是那老牛头,但他自知远不及那老酒岛上的老者,更绝非盗火教教主对手。众人悲愤之余,又心惊肉跳,暗想:“听这女子的语气,似塔木兹在那教主眼中不过是一场消遣,若此人当真来袭,咱们无一人可挡,那可如何是好?这并非关乎军民士气,而是这活尸太强,咱们如何抵挡得了?”
馥兰说完此言,又静如处子,悄然玉立,但暗中施展冥火之法,将mí_hún功夫传入邻人心中。
她功力虽然不弱,却无法涉及万人。然则人心易变,不堪蛊惑,到了危急关头,苦难时刻,只要稍加推动,立时会剧烈变动,以至于那人面目全非,前后迥异,前一刻笑脸相迎,下一刻恨之入骨。甚至连恩将仇报,滥杀泄恨之事也屡见不鲜。而海民本就愚钝野蛮,不服教化,这许多人聚在一块儿,只要有一人失控,那情绪传至旁人,一而再,再而三,三人成虎,当即掀起轩然大波,再无可遏制。
台下有一老者中术,身子一震,怒骂道:“塔木兹欺名盗世,根本没有真才实学,败了就败了,为他哭什么?”
那人身旁一人怒道:“你说什么?你敢骂塔木兹大师?”说着抓住老者衣领。
老者厉声道:“为何骂不得?老子我这辈子就从未得过塔木兹半点好处,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老子只听人说他如何如何厉害,可又有谁亲眼见他出手了?听说许多年前,那马炽烈大闹一场,欺到塔木兹家门口,塔木兹也未亲自露面,而是求一女子出手挡灾。我看他根本早就老得动不了,却一直骗大伙儿说他自己怎般了得!”
两人大吵,声音响亮,老者声色俱厉,嗓门更大,迅速传播开来。众人听那老者说的有模有样,有理有据,仔细一想,竟觉得真是如此:“我也从未见过塔木兹真人,那种种传说,未必皆是实情。”
他们本对塔木兹推崇备至,佩服无极,可如今塔木兹败了,再难守护他们,连头颅都屈辱的被敌人送来。众人只觉信仰天翻地覆,摇摇欲坠,身心皆有崩溃之势。既然这信念毁了,以往赐予他们信念之人,岂不是罪大恶极的骗徒?
是啊,是啊,塔木兹是骗子,是懦夫,是神棍,是老贼老妖。他将自己装扮得神神秘秘,高高在上,谁都不见,好似闲云野鹤的得道之人,可他实则比谁都卑鄙,比谁都可恶。他用这奸猾手段骗大伙儿崇拜他,爱戴他,他却浑水摸鱼,欺名盗世,从众海民手中榨取贡品。
什么?你说塔木兹从未索要过贡品?那是你孤陋寡闻,我自然听说过谁谁谁家每年上供,累得家人挨饿,贫困潦倒。就算是我自己,也再说了,那塔木兹既然是大骗子,定然有所图谋,又岂会两袖清风,廉洁不贪?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么?
众人如此一想,更感此人定然是这幅嘴脸,那是板上钉钉,无可置疑之事。他们受了骗,心情沮丧,怒气勃发,偏偏又无处发泄。
高台上那少女是敌人,是不是要杀了她泄恨?不,不,但她必然是无辜的,是敌人送来的祭品,她如此美貌,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