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婆婆看了一眼顾时年背后高高耸起的麻包袋子,了然的笑笑,“行,那就麻烦小同志了。”
十多分钟后,几人在田婆婆家门口站定。
昏暗逼仄的黄泥房,墙体不到两米高,房顶上是一层破破烂烂的油布,上面用几根木头棍子压着稻草编制的草帘子。
这就是一间标准的茅草屋。
背靠联防队三层大楼而建,与联防队宽敞明亮的青砖楼房相比,这间还不足五平米,进出都得低着头,连转身都困难,还到处漏风的茅草屋就像是一个狗窝。
可这个狗窝,就是田婆婆的栖身之所。
顾时年帮田婆婆把东西搬进去,又把自己筐里的二十多斤白面儿也给田婆婆拿了进去。
田婆婆也不推辞,接过麻包,直接放进墙角的大缸里,又走到床头,抽出垫床脚的厚重旧书,从里面掏出一个用细布包裹的镯子丢给顾时年。
“这镯子不错,一个能抵之前交易的一盒子玉饰,你就是再补我五十斤粮票也不吃亏。”
顾时年惊了一下,赶紧接住差点儿掉在地上的镯子。
非常纯正浓郁的绿,对着门口的光线,能清楚看到镯子里悬浮的绿丝。
顾时年是个识货的,只看了一眼,就回头对云裳道,“阿裳,再给这位同志拿五十斤全国粮票。”
云裳正好奇的看着田婆婆手里的旧书,心中琢磨这镯子是怎么塞到书里的。
这会儿给田婆婆递粮票,这才看清楚书里的情形。
原来田婆婆是照着镯子大小在书中挖了一个圆形的洞,把镯子放进去,再合上书,外面就看不出一点异样来了。
估计谁想不到,这本又脏又破,只能拿来垫床脚的旧书,里面竟然藏着宝贝。
顾时年之所以跟着田婆婆过来,就是想给云裳淘换几件精品玉器,而田婆婆也看出顾时年的目的了,知道他是个识货的,索性拿出手上品相最好的一件跟两人做了交易。
而且价码双方都满意,两人谁也不欠谁人情。
屋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着,透过墙壁缝隙,在屋里也刮起了小风。
田婆婆家没有炉子,就连泥巴砌的小灶台也干干净净,没有烧过火的痕迹,下面也没有炉灰渣,让整个房子愈显破败冷清,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后面大楼陆陆续续传来有人起床洗漱的声音,田婆婆把旧书垫回床脚,朝两人挥了挥手,“行啦!我这里没有炉子,你妹子还是小姑娘家,受不得冻,赶紧走吧。”
田婆婆成分不好,人又有点莫名的邪性。顾时年本没有要跟她打交道的意思,这会儿见外面天色大亮,赶紧背起木炭筐,拉着云裳跟田婆婆告别离开了。
在路上,云裳想着田婆婆那间里面比外面还要冷的茅草屋,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可就是有一股莫名的郁气盘在心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对田婆婆感官确实不好,可见她一大把年纪,孤家寡人的住在茅草屋里,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儿不得劲儿。
顾时年大概能猜出一点云裳的心思,一路抱着她,主动说起了田婆婆的事情。
“阿裳,这个田婆婆不简单,你不要被她那间不开火也不住人的茅草屋给骗了。”
云裳愣了,“顾二哥,你是说……田婆婆吃住都不在那里?”
“应该是。”顾时年沉吟了一下,“田婆婆床头的被子上有一层薄灰,灶台的瓦罐上也有灰,可灶膛里却是全新的,没有被柴火或者炭火烧过的痕迹,这说明田婆婆有别的落脚的地儿。”
云裳没有想到情况是这样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怔愣半晌,趴在顾时年脖子上听他继续往下说。
“现在这个年代,能被划分成大资本家的,都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像田婆婆这样的出身,就算落魄了,也会留有后手,是不会在吃穿上受罪的。
刚才光线不好,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那田婆婆的身子骨虽然瘦,脸色却比街上大部分人都要健康,她身上的棉袄,里面也应该压的是新棉花。现在除了工作不如意外,田婆婆的日子可要比城里大部分人家都要舒坦。”
顾时年这话还真不是瞎说,田婆婆刚才给的镯子,可是颜色非常纯正的帝王绿,能在清算中留下这样的物件儿,又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云裳更泄气了,觉得自己俩大眼睛白长了,看人一点儿都不准。
顾时年见不得云裳沮丧的小模样,换着话题问她,“阿裳,早饭想吃什么?”
“豆腐脑!”
一说吃的,云裳马上来精神了,想起国营饭店滑嫩的豆腐脑,再浇上鲜香的卤子,口水都要滴答出来了。
她之前从没有吃过佐料如此丰富的豆腐脑,上次在顾时年碗里尝了一口后,立刻上瘾了,觉得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腐脑。
这点小小的要求,顾时年自然会满足她,还让云裳准备好饭盒,准备多买几份给她带回去。
火车站附近就有国营饭店,两人过去时,店里已有两桌拎着大包小包、准备赶火车的客人在吃饭了。
顾时年放下云裳,在柜台处买了两份豆腐脑,一边吃饭,一边听那两桌客人闲聊。
而云裳的心思全在吃上,先尝了一口豆腐脑,发现味道跟另一家店的差不多,赶紧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饭盒放在顾时年手边,然后头也不抬的吃了起来。
饭店靠门口的位置生着炉子,上面放了一口大锅,锅里的篦子上是酱色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