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东来在车厢里,怔了好一会,轻叹一口气。/p
不知在想什么心思。/p
她缓缓收拢车帘,望向身旁半边身子靠在车厢的老人。/p
老人未一言。/p
装睡。/p
楚东来平静说道:“老爹。”/p
老人梦呓般轻轻嗯了一声。/p
自小被楚流水捧在掌心的楚东来,眼眶一下子红了。/p
她楚楚可怜说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p
老人心底想过无数次,自家那位聪明的闺女现了自己不小心露出的蛛丝马迹,哪天要找自己摊牌。/p
所以他心底也想过无数个对策,每一条都可以把当年的旧事完好的掩盖过去。/p
可他万万没有想过,楚东来就这么在车厢里哭了出来。/p
少女两眼泛红,毫不顾哭相难看,哽咽说道:“老爹......你跟我说你左手不能用了,刚刚在车厢里翻剑转腕的时候,我看见你左手递力了。”/p
老人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句,面上依旧无动于衷。/p
楚东来突然嚎啕大哭。/p
楚流水立马慌了,也不装睡了,也不靠在车厢那怏怏无力的装病了,赶忙睁开眼睛,极为心疼的撕下一截衣袖,想着替楚东来擦擦眼泪。/p
楚东来咬唇盯住对面那人拿枯萎的左手熟练撕掉右手衣袖的动作。/p
老人的动作猛然僵住。/p
那只干枯的左手顿了顿,之后继续。/p
他缓缓将衣袖撕开,最后递了过去,悬在空中。/p
楚东来接过衣袖。/p
老人那只干枯的左手一直捏着块温玉,即便去撕衣袖的时候,依旧嵌握在掌心不曾松开,递过衣袖之后缓缓放下,平搭在小腹前,将那块温软的玉叠在腹前,好似为自己续了一口气,能够得以开口。/p
他低垂眉眼笑了笑,沙哑说道:“本来想瞒着你的,不过也没想过要瞒着你一辈子,可总想着要拖到最后再告诉你。”/p
楚东来鼻子瓮动,深吸了一口气。/p
楚流水艰难笑道:“这个故事很长,好在我的时间还够,够我说完,也够你听完。”/p
他顿了顿。/p
楚流水收敛笑意,认真说道:“这是家事。”/p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抬起,向着楚东来亮了亮那块玉。/p
那块玉佩似乎吊着他的一口命气。/p
老人憋着呼吸,很艰难将玉重新放回腹部,这才重新开口:“这块玉,这世上一共有两块。”/p
楚东来有些微惘。/p
楚流水低笑着说道:“这就是西楚双玉。”/p
少女不可思议瞪大了双眼。/p
“你的楚姓,我的楚姓,与东来楚家的楚姓......不是一个楚。”/p
老人轻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挺直脊梁,无不霸气说道:“我们的‘楚’姓,是西楚的楚,大楚的楚,是八大国前,天下人见之尽皆俯的那个‘楚’姓!”/p
楚东来有些坐立不安。/p
她隐约意识到了老爹接下来要说的家事。/p
“为什么我会有这块玉?”/p
老人柔声说道:“因为我是西楚遗皇子。”/p
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p
“惊讶了?没想到?还是被吓到了?”/p
老人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换一个舒服的姿势,望向眼前的闺女,余光微微瞥了眼车厢外。/p
那对年轻的男女不可能没听到这句话。/p
他们无动于衷。/p
楚流水想了想,决定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告诉楚东来。/p
除了那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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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很长。/p
所以楚流水整理思绪的时间也很长。/p
楚东来很有耐心。/p
老人想了很久,徐徐理清思绪。/p
他抬起眼来,笑着说道:“大概在四十年前,我在这世上唯一有的,除了一把刀一把剑两块玉,就只有一个朋友了。”/p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p
“当时我有很多名字,楚流水,楚阳,楚逸......名字只是个代号,我已经记不清那些旧事了。”老人勉力笑道:“因为我见过了太多的人,也有太多的仇家。每杀一个人,总会惹些麻烦,而摘了面具,隐姓埋名,或者换个名字,都是很好的办法。”/p
“我可以用左手刀,双手刀,也可以用右手剑,双手剑。没有人知道,那些人都是我一个人杀的。”/p
“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西楚......还有我这位落魄至此的遗皇子。”/p
老人挑了挑眉毛,带着无数的怀念,像是记起了一个模糊的印象。/p
“除了......丁一。”/p
楚东来知道这位一气刀盟的老人。/p
东来楚家之所以能够立足,便是这位江南道江湖大佬,给了楚家足够多的资源,硬生生捧出了楚家的地位,而这位丁老人,被江南道东来道的江湖中人,都无比尊敬地称为“刀盟雄狮”。/p
这头老狮子,已经死在了春雷湖。/p
世人都说他死在了与西阁少主的对决之中。/p
只是当时水雾太盛,易潇出手又太过迅,这个老人赴死姿态极为壮烈,只求死,所以死相都未曾被春雷湖外的众人看见,只知最后西阁少主逃了出来,而刀盟的老狮子,则是永远沉入了春雷湖底,永别人间。/p
楚流水笑道:“他已经死了,我也不远了。所以这些秘密,说出来无妨。”/p
楚东来怔怔望着老爹。/p
“丁一,是我唯一的朋友。”楚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