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山距离荒域并不算近。/p
所以那里的波动,荒域这边并不能第一时间察觉。/p
剑宗明略微回过头,望向那座背抵荒域的老山,目光与山底下的“某人”有那么一丝的接触。/p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过头不再理会这道目光。/p
第二个察觉到藏剑山动荡的,是西妖。/p
西妖细眯起眼,捋了捋鬓角的长。/p
她有些不确定,自己感应到的,是不是那人。/p
这位西域主人细细想了想,想到了藏剑山的名字,顿觉恍悟,轻笑一声。/p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为哥哥捧剑的少年身形。/p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当年拘谨为哥哥捧剑的童子,应该已经变成了一位仪态枯槁的老头了吧?/p
她低垂眉眼,目光挪到小殿下身上,自怨自艾,自嘲又自卑。/p
可是哥哥,已经不是哥哥了。/p
他就算踏剑前来,又能如何呢?/p
哥哥连自己都认不出了,难道还能与他相认吗?/p
“若有来生,便有重逢。”/p
西妖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手,看似不经意的揉了揉眼眶。/p
手指指肚有些湿润。/p
她转而捧腹,无声而笑。/p
哥哥当年说的话,已经算不得数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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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p
这道声音,响彻藏剑山。/p
数之不清的飞剑,剑气,一整拨剑潮,被那位老人踩在脚下,汹涌奔向远方的荒域。/p
这道声音,被赵淳风远远抛在身后。/p
赵淳风左手持骨,右手也持骨,一根雪白无瑕,一根鲜血淋漓。/p
头枯白的老人,看起来并没有丝毫仙风道骨的模样,尤其是从自己心口抽出的右手,鲜血一路洒落。/p
献出剑骨,献出心脏。/p
他却仰天大笑。/p
藏剑山山头,沈莫姑娘有些微惘。/p
她不明白,这一声大王,喊的是谁。/p
并非不明白。/p
而是不相信。/p
因为从后往前推,再往前推,被习惯性喊作“大王”的,就只有一人。/p
那人,实在是太有名了。/p
而那人,已经死了。/p
她不明白那位癫狂老人,从山底下复苏之后,为何撞破山壁,状若疯魔,甚至满手鲜血淋漓,直接剖出了自己的剑骨,就这么奔向了荒域。/p
沈莫不明白。/p
南海的弟子们更是一头雾水。/p
直到在藏剑山山顶捧腹大笑,笑出了眼泪的棋圣魏奇,陡然收敛了笑声。/p
藏剑山一下极静。/p
棋圣缓缓转过身子,面对众人,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塞外那位一人御剑,气势磅礴胜过千军万马的老剑仙。/p
他声音沙哑说了一句:“记住这个人。”/p
“他叫赵淳风,是魏奇现在唯一活着的旧识。”/p
“还有一个身份。”/p
“是当年霸王座下的奉剑童子。”/p
一言出,满座惊。/p
沈莫捂住嘴唇,不让自己讶然出声。/p
魏奇收敛笑声之后,便再没了其他表情。/p
他字字平静,语调木然:“他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剖开骨头。”/p
这句话语很慢。/p
并不是反问,也没有任何的感情。/p
反倒有些悲哀的意味。/p
棋圣一字一顿:“因为这根剑骨,不是他天生的,是霸王给的。”/p
并非替赵淳风悲哀,而是替这句话里的另外一人悲哀。/p
魏奇望向沈莫,他嗓子嘶哑:“你应记得我之前说的。”/p
沈莫有些微怔。/p
“他做了一件后悔终生的事情。”/p
“所以他‘自杀’了。”/p
“他曾经试过进入留仙碑,可依旧无果。”/p
“与其在悔恨之中渡过,不如选择了断......”魏奇顿了顿,声音低沉:“若是没有了那位霸王赐下的剑骨,他便不会是一位‘剑仙’。而他,似乎也一直并不想当这么一位剑仙。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做一位棋秤之士,老死病死,不过甲子,而不是自锁静室,只能选择百年又百年,直到修为枯死,实在是一种煎熬。”/p
“可活得久,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p
魏奇抿紧嘴唇,憋了片刻,轻声感慨:“至少现在,他可以还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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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淳风眯起眼,两鬓白被风吹动,狂舞。/p
他望向远天的雷云,猩红如血。/p
想到了大王当年破劫的景象。/p
八九天劫,一剑破开。/p
在一旁奉剑的他,当年只是稚嫩童子,依稀记得当年看到天上仙人探出头颅,居然也不敢多言一句。/p
赵淳风满腹感慨,不知何时何日,能够如大王一样?/p
直到大王那次临行之前,留了一根剑骨给自己。/p
而自己鬼迷心窍,真的将这根骨头,揉入了身子里。/p
那是大王的骨。/p
是大王登天一战的筹码啊!/p
赵淳风泪流满面。/p
若是当日自己没有犯傻,大王多了一根骨头,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p
苍穹的那一端,现在应是......楚字大旗依旧飘摇!/p
老人仰面,举起两根剑骨,声音嘶哑。/p
他已来到了荒域,脚踩剑潮,出山之时喊的那一声大王,便随他一起来至荒域。/p
所有人抬起头来,微惘看着这位老人,驭剑潮,一下子撞入雷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