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看见的那个影子。
我觉得它似曾相识。
可没怎么想,我又沉沉睡了过去。
从空旷邈远的山峰回到灯火阑珊的城市,让人觉得不真实。
安琪爸爸带我们吃大排档——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吃大排档的人。他穿得轻便,可他的气质却和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只顾着闷头吃自己的东西。
安琪也有些忧心忡忡,反复地问我“还好吗”。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的感冒还是我对观星台的印象,抑或其他什么。
除了对那个声音的不解,我自认为一切都好。安琪问“还好吗”的样子可爱得不可思议。我吃着他反复叮嘱过不能加诸多调料的食物,平凡的食材都有一种让人感动的美味。
偶尔我也悄悄地观察他们父子。他们之间的磁场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并不亲密,却又互相信任。
回到安琪家,安琪妈妈已经睡下,为我们留了两盏温馨的廊灯。
不知怎么,这两盏灯又让我难过起来。母亲很少比我先回到家。她更不会为我留灯。
洗完澡后,我又有些紧张。因为我对安琪的感觉变了。
我推开他的卧室门,舒缓低沉的提琴声环绕于耳。安琪托着下巴对着电脑。
“同学,你的侧脸好像缺了什么。”我坐到他身后的床上。
“嗯?”安琪不明所以地转过身,“缺了什么?”他捏着自己的脸,“没破相啊……”
我很快很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缺我的记号啊。”
安琪猝不及防地被我调戏,他的脸迅速烧红起来。他皱眉,费劲挤出几个字:“康榕你……你不要乱来!”
“不是乱来。安琪,我下午说的,是认真的。”我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安琪起身俯视我,冷静地分析起我的心态:“康榕……首先,你发烧了。你被人欺负,你害怕被人抛弃,你需要一个寄托。你还看见了你不能理解的东西,渴望……”
“够了,安琪,够了!”我打断他。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我抱膝埋头,不去看他。
“康榕,你真的不用对我这样。我理解你现在的状态——”安琪继续说,“你迷失了自己,你把我当作救命稻草。这种状态下做的选择……”
“你不相信我?”我反问他。
我不想再听安琪说这些话。太刺耳了。他说得没有错,我确实有这种那种的自私的想法……可那不是全部。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没有。没有不相信你。”安琪轻叹,依旧固执于他的判断,“康榕,我爸的一个朋友是心理医生,如果你……”
我一下抱住了安琪的腰。他浑身紧绷。
“呃……康榕,你别这样。”安琪双手轻推我的肩。
“别推开我。”我低声说。
安琪没再推我。他的手刚碰到我的头,就缩了回去。我抱他的这个姿势挺舒服,但安琪应该挺累的。不久后我也放开了他。
“我爸的律师跟了他十几年,但是主管投资财务,刑事案件的他不擅长。如果不是信得过的律师,宁可不起诉。”安琪又说,“康榕,如果不走法律途径,你能接受吗?”
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李勇华的事。想到他实在煞风景。
“不走法律途径还能怎么做?”我不解。
“你想让他受到惩罚。惩罚有很多种。让他坐牢不见得是最合适的……”安琪斟酌着,“首先,我不想你的身份和经历曝光。对公安局的人来说你只是档案里一个名字,对你来说却是要过很久才能看淡的一次噩梦……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吗?
“其次,他不应该再在学校待下去。他的惩罚……康榕,如果你是女生,他或许能判八到十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八到十年也够了。六七年也够了。”我说。
“不够。”安琪声音冰冷,“康榕,那个家伙伤害了你,判他死刑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