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对,还能谈什么私事。想都不用想,任真就猜到,肯定是要谈给沐清梦赐婚一事。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怔怔地道:“私事?”
女帝点头,笑意盈盈。
萧铁伞起身告辞,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元本溪仍然坐在那里,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女帝说道:“爱卿为国事操劳,功不可没,为了表示嘉奖,我决定赐你一桩亲事。沐侯有一爱女,国色天香,惊才绝艳,芳名传遍京城。我打算让她下嫁于你,你不会觉得委屈吧?”
她开门见山,任真也不好再装下去,谨慎问道:“您说的是沐清梦?”
女帝答道:“不错。我平时很欣赏这丫头,视如己出,所以你俩大婚,将按照公主的最高规格操办。如此一来,也不辱没夫子爱徒的身份。”
“这……”
任真面露迟疑,踌躇片刻后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家中已有糟糠之妻,若将沐大小姐娶过门,让她放下高贵身份,委身作妾,也断然不合适。您的厚爱,臣感激涕零,要不然还是……”
没等他说出口,女帝笑容微凝,反驳道:“作妾?小先生真会说笑,梦儿嫁进你府里,自然要当正室。至于你的原配夫人,我也曾听说过,出身低微,默默无闻,根本配不上你,理应退位让贤才对。”
任真脸色骤变,决然说道:“臣与拙荆感情深厚,患难与共,此生至死不渝,绝不会为了功名,对她始乱终弃!”
他语气真挚,态度坚决,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
“况且,她性情刚烈,臣若提出此事,她绝不会容忍退让。到时候,夫妻感情破裂,家门不睦,惹外人耻笑还在其次,最受委屈的人是沐大小姐。臣不忍心毁掉她的终身幸福,故而斗胆直言,请陛下明鉴。”
说罢,他一揖及地,没有直起身。
政治联姻,从来都把儿女情长当成牺牲品,冷酷无情。
沐侯主动请求嫁女,是想保住赌坊利益,同时弄清儿子的下落。女帝同意赐婚,是想收买忠心,让他娶妻生子,扎根长安。有了羁绊,还谈什么无欲则刚。
既然深知婚事背后的玄机,他就更不能被束缚住,难以抽身而退。让一个貌合神离的女人追随身边,始终是潜在的隐患。
当然,他不确定,海棠是否会介意此事。
毕竟,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逢场作戏,如果海棠并未对他产生情愫,那么她就不会、也没有必要干预。
反之,他刚才的陈述就变成事实,以堂堂剑圣之尊,孤傲至极,怎么可能愿意输给别的女人。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桩婚事,任真都不想接。
女帝盯着他,表情有些难看,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强烈反对,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本来是桩美事,一旦被拒绝,她势必颜面无光。但她已答应沐侯,君无戏言,要是收回成命,更将损害她的威仪,令她前夫鄙夷。
元本溪见状,开口缓解僵局,“早听说师弟惧内,想不到是真的。堂堂男儿,有个三妻四妾,皆是常情,你何苦为了区区一名妇人,当面顶撞陛下,视皇命如无物?”
任真抬头,正视着元本溪,凛然答道:“妇人又怎么了?陛下面前,还请师兄慎言。强扭的瓜不甜,虽然男尊女卑,但我认为,还是要尊重女子,为她们的幸福着想。”
元本溪神情僵滞,一时无言以对。
女帝不仅也是妇人,还是被强掳进宫的有夫之妇,身不由己,当然最明白作为女人的苦楚。她是曾经的受害者,还忍心利用手中权力,让别的女人痛苦一生吗?
元本溪不是傻子,听出话里极其犀利的机锋,只能乖乖闭嘴。
女帝启齿,淡淡说道:“你多虑了。梦儿的性情我再了解不过,崇拜英雄,敬重强者,她其实很单纯。你文武双全,名满天下,跟她是天作之合,她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幸福?”
任真眉尖一颤,正准备反驳,女帝却抬起手,没打算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婚姻大事,自古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沐侯已欣然答应,至于你的父母,住在茅台镇非长久之计,我会派人将他们接进京城,跟你团聚,相信他们深明大义,也不会拒绝这桩亲事。”
任真面色平静,心脏却猛然一跳,这才醒悟过来,女帝出招了。
把蔡酒诗父母接来,表面上是为了一家团聚,实则把他们当成人质,捏在手里。如此一来,她就高枕无忧,牢牢攥住他的命脉,再不必担心生变。
让暗形当监军,原来只是小招数,真正厉害的权术留在后面。
任真心里泛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蔡酒诗一家不是他的亲人,他不必有所顾忌。而且,他这次出征,本来就没有叛变之意,一心只想击退敌军,保卫北唐疆土,所以,这家人不会被牵连受累。
但是,假的毕竟就是假的,他无法拥有蔡酒诗的所有记忆。以后跟蔡家亲友朝夕相处,他难免会被看出破绽,这才是最棘手的麻烦。
女帝并不知晓他的心思,继续说道:“至于媒妁之言,这更好办。文圣颜渊就在京城,由他和你二师兄出面作媒,再加上朕降旨赐婚,蔡酒诗,你还想拒绝吗?”
自任真进京以来,这是女帝第一次直呼其名。
可见,她是动真格的了。
任真无可奈何,怅然道:“陛下如此厚恩,臣自惭形秽,不知该如何报答。婚姻毕竟不是一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