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的耐心渐渐耗光,眉宇间涌起一抹躁意,说道:“快点说完,再拖延下去,我不介意把你儿子先带金陵,来一次故地重游!”
他不是傻子,猜到任天行很可能说出一些秘密,但事已至此,他别无办法,谁让他是病人呢?任天行一剑分七这招后手,逼他不得不依靠任真去取药。
任天行闻言,没有回答任真的问题,而是用英文说道:“我刚才说过,你只管逃命,不用管我,更别去找什么烟雨剑藏。只要你安全离开,我没有羁绊,就可以慢慢跟他周旋。”
所有恩怨,因他一人而起,他不想再把任真卷进来。
任真不置可否,皱眉说道:“用药换你,未必不是好主意。这样吧,你先把七节断剑的主人告诉我,至于要不要开启剑藏,视情况而定,我若是迟迟没去金陵,武帝肯定会大肆搜捕,到时我再做决定不迟。”
武帝抓住任天行,手里有了人质,就有底气逼他现身,这点毋庸置疑。
任天行无可奈何,只好说道:“七节断剑,其中三节你已经知道了。你懂事后,我曾派人偷偷给你送信,还有一个剑柄。第二节是在顾剑棠手上,昔日他是剑圣,由他保管,原本很稳妥。第三节给了吴道梓,当年他跟咱家走得很近……”
任真默默听着,脸色变幻,将所有人名牢记在心里。
海棠手里那一节,被藏在云遥宗里,他先前已经找到。至于吴道梓那节,根据海棠南下前的盘问,吴道梓卖友求荣,主动把断剑交给了武清仪,它应该还在这座皇城里,不难寻找。
七者得三,只要再找到剩余的四节即可。
“……至于最后一节,是由我自己保管,现在就可以给你。”
说着,他从袖里取出那节断剑,递给任真。
他虽然惦记任真安危,嘴上说不用来救自己,其实心里何尝不想逃出生天,得到一个父子团聚的圆满结局。
看到这节断剑,武帝目光一颤,心情极为复杂。对他而言,这就是命根子。
他站起身,对任天行说道:“交代完了么?咱们该启程南下了。”
任天行跟着起身,继续用英文说道:“这把剑,是你母亲的本命剑,名字叫默。只要聚齐七节断剑,放在一起,它就会自动复原。如果真到了必须开启剑藏的地步,你只要把内力注入剑身,它会带你飞往那个地方。”
任真用力点头。
说完这些,任天行抬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他一直躲在暗处,目睹着儿子成长,终于能相认时,没想到,竟是如此艰难的离别。
造化弄人,他终究没能逃过自己的命运。
武帝见状,眯眼盯着任真,话音幽冷,“别以为朕会任你逍遥自在,记住了,你只有一年时间。一年过后,如果朕没见到你,就会斩掉你爹的一条胳膊,以此类推,直到你肯现身为止!”
刚说完,任真便果断拒绝,“不行,一年肯定不够!你先看看我这浑身的伤,光是卧床休养,就得耗费大半年时间,才能下地走路,到处替你寻找断剑。你这个时限太不切实际了!”
时间交涉事小,他绝不能让武帝占据心理优势,认为自己会受其驱使,只能乖乖就范。
武帝脸色微僵,嘴角肌肉抽搐片刻,到底还是妥协了,“好,朕就给你两年时间,一旦你违约,朕对你爹的惩罚加倍!”
说罢,他猛然抬手,指如疾风,势如闪电,封住任天行全身穴道,将其扛在自己肩上,准备离开这座杀机四伏的皇宫。
“等等!”
任天行伏在他肩上,大喊出声。他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还有一些关键事情,自己似乎忘了交代,一时情急之下,偏偏又想不起来。
如果他能记起,在数年后,任真也就不会遭遇那场大难。
可惜,他还是忘了。
武帝没有停留,只顾迈步前行。
任天行脑袋朝地,已看不见任真的身影,这一刻,所有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分别之前,他还有太多太多话,想向这个儿子以及穿越同伴倾诉。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武帝大步腾空,风声呼啸,离地面越来越远。
任天行再控制不住情绪,呐喊道:“yverw!”
(译:你永远不会独行。)
他没选择用这个世界的语言,而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道别。唯有如此,他才能让任真最深切地感受到,那份只有他俩才能感受到的温暖和留恋。
任真怔在那里,热泪盈眶。
自从十六年前,他穿越来到这世上,成为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便开始孤独地成长。从小到大,他可怜兮兮,得不到父母的呵护,只能靠街坊邻居接济生活。
他受够了孩童们的欺负,受够了路人们轻蔑和讽刺的目光,受够了曹春风残酷狠辣的折磨……这些血泪苦水,他只能默默咽在肚子里,没法像普通孩子那样,跑进父母怀里撒娇,更没法跟任何人倾诉。
所谓孤独,莫过于此。
作为一名异世穿越者,他的心理素质当然很成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缺乏人类共有的情结,更不意味着他麻木不仁。他也会思考人生的意义,也会有自己渴望的美好生活。
然而这些,在血淋淋的残酷现实面前,都只是一种奢望。
他的存活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关于这一点,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感知到。面对这样的环境和压力,即使他心智再成熟,又如何不孤独。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