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双掌合一,却不是如佛家那般竖礼,而是横于胸前,掌心相抵。
这个手势很怪,无论佛道儒,还是诸子百家,都不曾有一招半式是这样起手。即便是兵家,也不见有人如此凝剑。
剑二本具大气象,不可以常情度之。
刹那间,任真双掌微错,上侧左掌前移,下侧右掌后撤,原本贴合的掌心间,出现了一线缝隙。
于是,光明大放,一道金色豪光从缝隙内刺出,十分纤细,却极其辽阔,疾速前行,同时朝左右两侧急剧延伸而去。
左掌为天,右掌为地。
天地相合,唯留一线。
这一线,便是一剑。
生杀予夺,只在一线之间!
这一线剑光速度极快,稍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是下一刻,前方虚空那些文字尽数破碎,顷刻间分崩离析,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宛如正在上演的哑剧,这一幕异常怪诞。
更令人惊悚的是,任真胸前那片天地,所有事物被拦腰斩断,留下了一道明晰的剑痕。
岩石,草木,甚至连悬崖上那条瀑布,在某一瞬间,都被这一剑硬生生斩断,变成了两截!
泰山分阴阳,南北成昏晓,那是巍然顶天立地的大气象。
而任真这一记剑二,却是横向切割天地,在他面前不愿俯身低头的对手,都必须承受这一剑之威,难逃被一剑两断的厄运。
这才是真正的霸道!
在这霸道而疾速的一剑面前,赵香炉毫不犹豫地低头,逃过一命。
或者更确切地说,任真在斩出这一剑之前,刻意调高了剑的倾斜角度,让赵香炉保住小命。
毕竟是四先生赵千秋的亲生闺女,如果真把小赵杀死,老赵必定会雷霆暴怒,亲自追查凶手。到时候整个西陵禁严,会是最为凶险的境地。
就算任赵两家有仇,任真也犯不着为了碾死一弱女子,而毁掉整盘棋局。孰重孰轻,这点分量他还是掂得明白的。
此刻,赵香炉狼狈地蹲在地上,吓得脸上大汗淋漓,惨无人色。
有生之年,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剑,更没想到,书院还有如此强大的同龄天才,能逼得她不得不低下高傲头颅。
“阴阳割昏晓……”赵香炉眼神恍惚,喃喃自语片刻,隔岸颤声问道:“你这是什么儒意?”
任真收敛锋芒,拾起地上那坛酒,啜饮一口,不急不慢地道:“起名字很重要吗?在这种事情上,我一向很随便的。”「注」
赵香炉哑然无语,站起来沉默一会儿,有些不甘地道:“其实我并未全力以赴,那首凝意诗还有四句,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没等她说完,任真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要不再来一次?”
赵香炉语塞,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想挽回颜面,任真却根本不打算给她台阶下。
管你还有几句多少字,老子照样一剑斩之!
见她无话可说,任真不愿多说废话,转身离开,扔下赵香炉在那里发呆。
“前世看网络小说,一般这种套路下,女人被征服,很容易情窦大开,迷恋上男主角。可惜啊,对此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丝恶心……”
跳上牛车,任真按原路返回,心里嘀咕着,既然已经亲眼所见,所谓的西陵才俊也就那么回事,没必要再逛荡下去了,还是赶紧去办正事吧!
这次来西陵书院,他的目标很明确,去一个地方,悟一种意,见一个人。
至于复仇这件大事,以他目前的修为而言,还为时过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非急于此时。
走在林间,他正推演着接下来的行动,一道浑厚悠扬的钟声响起,像是从虚空云端飘来一样,响彻整个西陵。
任真抬头,循声望去,不出所料,钟声响起之处,正是那座桃山。
“据闻儒家传道受业,以讲经释疑为主。门下弟子闻钟声而聚,聆听书院教授讲解经典,看样子,大家又要去听课了。”
果然,没过多久,分散在深山各处的学子们纷纷走出来,朝桃山方向前行。
“听刚才响的钟声数,今天应该是公羊先生讲《春秋》!”
“没错。这部《春秋》实在太艰深难懂,看来咱们今天又要听天书咯……”
大家边走边议论,神色凝重,显然待会要学的《春秋》非常重要。
儒家治学修行,以四书五经为根柢,博大精深。学问大成者,能从中获得真正强大的力量,俯瞰古今。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相较之下,那些诗词歌赋只是繁花绿叶,权当锦上添辉,算不得高深学问。
四书五经记载众多圣贤真言,微言大义,言简意深,对于寻常儒生来说,其语句晦涩难懂,极难明悟真意,成就真正的大道。
因此,便有博学鸿儒,根据自己的学识,对经书加以注解,进而传授后人,由此衍生出无数分支学派。
儒家有七十二学院,讲解所有经书,又各擅胜场。这西陵书院一脉,最擅长的是五经之一的《春秋》。
《春秋》可以说是儒家经典里最特殊的一部,没有之一。
首先,它是由大成至圣孔子亲自编写,“仲尼厄而作春秋”,可见其地位举足轻重。
其次,它的内容非常特殊,不像其他经典一样,记载修行立事的真言法则,而是囊括了八百年春秋时期的历史,饱蕴沧桑智慧。
最后,也是最奇异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