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不断地重复那句话,刘稷有些不耐烦,正想甩开时,杨玉瑶抬起头,哭着说道。
“我若是想害你,只要一句话,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五郎可知”
“裴府的事,至尊早有疑心,京兆府的差人前脚走,宪部和大理寺的人后脚就进去了,他们发现了遗落在柴房的木芨,还有水缸里的发丝、血迹,他是被你按入水缸里溺死,然后才推入池中的,奴说得对么”
刘稷有些无语,这些痕迹不是他想不到,而是时间上来不及,其实他这么做,本就防了一手,可是眼前的女子说得没错,以她的权势,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一张嘴就够了。
见他的表情有所缓和,杨玉瑶接着说道“要说什么也没做,也不尽然,那日不是奴,你能在宫里拒了天子的招婿么,不光如此,奴还帮你善后了呢,那天你本该杀掉的另一人,却因心慈放过了。”
刘稷心里一惊,顿时想起了那个在裴徽身下闭着眼睛哭泣的女子。
对方说得没错,心慈是他最大的弱点。
如果那个女子有她的本事,闻到了自己的味道呢
“别哭了,好好说话。”刘稷换了个表情,拍拍她的手。
“五郎不信奴嘛。”杨玉瑶收声,娇嗔道。
“你是丧子之人,能不能装出个悲戚的样子出来。”
“奴的悲戚用不着装,全在心里。”
杨玉遥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悠悠地说道“你疑心奴会害你,奴不怪,你我相识不过一月,这是人之常情,可奴要你做的事,并无他意,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心人推波助澜,非是奴的本意。”
“五郎,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他死吗,天宝四载,奴刚刚丧夫,身边只有一个未长成的孩子,他是奴家最大的倚仗,心里想着这一生,或许守着他,长大、成亲、生子,为他操持后府,了此一生,哪怕孀居几十年,奴也守得住,你信么”
刘稷没有说话,大唐不禁再嫁,从皇家到百姓都是鼓励的,因为需要人口,贞节牌坊不是什么流行于世的准则。
“你不信想我杨玉瑶也是清白人家出生,从小识字,背过女诫、女德,听着那些贞女故事长大的。”
“我信,没有人天生如此。”见她一下子激动起来,刘稷只得出言说道。
“你不必忌讳那两个字。”杨玉瑶凄然一笑,美目闪着晶莹的泪花。
“也正是在那一年,小妹被接入宫里封为贵妃,消息传来,无人敢信,因为她明明是寿王妃啊,后来,我们几个姊妹被接入京城,封了国夫人,时时进宫,人人称羡,可是谁又知道,第一次进宫面圣,竟然就”
杨玉瑶咬着下唇,声音变得低沉无比“竟然就被他看上了,他是天子啊,奴能怎么做,奴能怎么做,忤逆他,陪上一府的性命么为了我那孩儿,奴从了,从此成为他的禁娈,成为这长安城中的笑柄。”
刘稷听着她的讲述,突然想起一首诗来,不过脑一般地得脱口而出。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
杨玉瑶面上一怔“你都知道了还有呢,一并说出来吧。”
“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果然是状元之子,书香门第,这般丑事也能作出好诗。”她轻轻地笑了“不错,他夸赞奴生得好,素面也比几个姊妹强些,就连小妹都不及呢。”
这话,刘稷信,因为他亲眼所见,难怪这个女子很少涂脂抹粉,天生底子就是好啊。
“生得好是奴的错么,奴索性就放荡一回,也不白白担了这名声,可是没想到,没想到,那个逆子他竟然他竟然”
杨玉瑶“嘤嘤”地哭出了声,那种压抑让刘稷的心沉了下去,忍不住将她搂住。
“别说了,都过去了。”
“不,奴偏要告诉你,那一夜,奴的心死了,人也死了,你知道为何奴会在黑夜里一人独坐么,奴怕啊。”
“世上有这样的畜牲么,说什么娘给别人,为何不能给他,这是老天的报应啊,我杨玉瑶合该生出这样的畜牲,所以他一定要死,他不死,奴便永远活不过来,五郎,是你拯救了奴,奴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会害你的。”
在男子宽厚的怀抱中,杨玉瑶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个男子,目睹了她的一切,世上从未有一个人,能让她如此毫无保留,把那些不堪、压抑,全都说出来。
刘稷默默听着她的发泄,从咬牙切齿的痛恨,到自伤自怜的哀泣,伤害自己的人,偏生是她最爱的人,这样的痛苦,造就一个偏激的性子,再也合理不过,由不得他不信,因为在那一夜,他亲耳听到了女子口中的畜牲,是如何污言秽语侮辱自己母亲的。
这个女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你恨他吗”等到哭声渐歇,刘稷摸着她柔顺的青丝问道。
杨玉瑶摇摇头,她知道对方说得是天子。
“奴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有时候,他待奴是真好,让人恨不起来。”
这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
“他一死,奴现在谁都不恨了,同你讲个笑话吧,你知道方才谁过府来探望么”
“看形制,是宫里那位贵妃吧。”
“就是她,可你知道她同奴说什么么,今日,至尊将寿王招入宫去了。”
我靠这么劲爆,刘稷一下子来了精神,这可算是京城头号八卦,分分钟能上头条的。
杨玉瑶泪眼朦胧地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