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的府邸离事发地点最近,反应自然最为迅速,他集中了所有的家丁,足有数百人之多,几乎在那些金吾卫军士四散逃开的同时,便赶到了当场,所见之处,令人心惊。
“护住郡王”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禁足令了,事发在自己的地盘,又是在宴席之后,出了这种事,想都想得到天子反应,可是,让杨国忠没有想到的是,安禄山对于他的援手之举,表现出的是警惕,甚至是敌意。
“拦住他们,上前者格杀勿论。”
安禄山手里提着一把长刀,面上的肥肉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狰狞,在他的喝令下,余下的护卫纷纷抽刀上前,挡住了那些家丁的去路。
“莫要误会,杨某此来是护卫的。”
“护卫”安禄山嗤之以鼻,连金吾卫都能调动,要说事情与杨国忠无关,鬼才信,可此时自己的人数太少,他不敢冒险与之当场翻脸,更怕对方不顾一切痛下杀手,眼下他的护卫死伤惨重,已经不足二十人,最能打的孙孝哲重伤,无论如何,只有回到府中才能暂时脱困,可在这等情形下,他拖着一条伤腿,手搭在一个护卫的肩膀上,眼神中透出一阵凶狠。
“是何人要某家的命,你心中清楚,要么就让他们动手,看看能否留下某家,要么就滚开,明日里,至尊自会与某家大郎一个交待,杨大夫,你意欲如何不妨划下道来。”
安庆宗死了杨国忠的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执手说道“这却是怎么说得,杨某再是不堪,也断不会在自家府门外动手,郡王细想,要真有此心,府中酒菜上做些手脚,岂不便宜”
这倒是正理,安禄山被他这么一提醒也回过味来,今日的宴请出自天子之口,杨国忠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应该这么做,可道理归道理,此时的他,看谁都不像是好人,又岂敢轻易信人。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坊中各府的家丁仆役陆陆续续集中在了周围,只是这些人与其说是救援,不如说是围观,有了这么多人在场,安禄山总算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杨国忠动手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他不相信,对方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所行动,差不多同一时间,前面探路的高邈也回来了,只是人数只余了不到一半,他的手中还拖着一个人,上前神情沮幸地说道。
“何瞎子死了,属下的人也没了一半,请郡王降罪。”
这个当口,安禄山没顾得上骂他,眼睛盯着被他拖着的人“是活口”
高邈点点头“是个硬点子,伤了属下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擒下。”
安禄山推开护卫的搀扶,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人的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扯到自己的眼前。
“说,谁指使的,老子给你一个痛快。”
那人浑身浴血,本已进入半昏迷的状态,被人猛地一扯头发,顿时苏醒过来,眼前是一张胖大的面孔,他挣扎着四下看一看,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用尽力气大声叫道。
“大夫,大夫,弟兄们死得冤哪。”
此言一出,整个这一片的人群全都失了声,安禄山先是一愣,既而怒火满腔,他缓缓地转过头,顺着那人的视线,定格在杨国忠的身上。
“杨大夫,好一个杨大夫,好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想要某家的命,何需如此大费周章,你自己说得,一杯毒酒足矣。”
杨国忠手脚冰凉,因为借着火把的光亮,他已经认出了那个男子,的确是自己的手下,剑南节度牙兵中的一名校尉
跟在他身后的鲜于向反应极快,赶紧上前一拱手“郡王容禀,此人虽是牙兵,可早在数日之前就从营中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十九人,此事,寿王、吉中丞当时都在现场,他们缘何会在此,且容某等细细审过,定会给郡王一个交待。”
“哈哈”
安禄山仰天大笑,一下子牵动了伤口,痛得嘴里“滋滋”直冒气。
“交待,任尔等口舌如簧,也改变不了吾儿已死这个结果,还有这么多的手足丧命,你们能给出什么交待”
鲜于向朝杨国忠使了个眼色,后者深吸了一口气,执手说道“郡王受了伤,行动不便,不如今夜就在某府中歇下,明日一早,某家与郡王一同时宫面圣,有任何责罚,某都领受便是。”
“哼,在你的府中歇息,是嫌某家死得不够快么”
“郡王不愿歇在某家府上,族中几个姊妹,向来与你交好,她们府中亦可。”
安禄山此时最想做的,并不是找出凶手,而是离开这个险地,对方敢在宣阳坊动手,无论与杨国忠有没有关系,他都不敢再呆下去,焉知对方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做到底,此时这个坊里所有的人,似乎都不怀好意,无一例外。
“不必了。”
连杨氏三姐妹的府上也不愿意呆,杨国忠心知对方必不肯善了,有那么一刻,他是真想趁势宰了对方,就凭二十几个身上可能还带着伤的护卫,怎么也不可能敌得过数百家丁,可惜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眼下事情与自己脱不得干系,无论背后是何人布的局,冲得都是他们双方,一招棋几乎令两边同时陷入了死局,他与鲜于向交换了一个眼神,放眼京城,有能力做这件事,又能得到巨大利益的,基本上可以脱口欲出。
一个不肯留下,一个想要赶紧送走,就在双方僵持的当口,从坊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挡在路口上的围观人群赶紧让开道,只见一队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