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西班牙变革,由大明港开始。
尽管陈沐明令禁止前往西班牙或英格兰、爱尔兰的商贾做出了赚钱使坏外任何事,但人们很难在交流中不表现出自己的优越。
这种优越对西班牙人而言是灭顶之灾。
西班牙是欧洲最富裕的王国,曾经、现在,并认为今后直至永远,在菲利普国王的带领下大杀四方,奠定伟业,他们曾一度鲸吞新大陆,创造出一个流浪汉带着小舅子等社会闲散人员就能在新大陆打下一片大大疆土的神话。
为彰显自己毫无底蕴的富贵,他们戴着巴黎和伦教的礼帽、身上挂满了锡兰的钻石、印度宝石和巴拿马的珍珠,穿那不勒斯的长简袜,用威尼斯的玻璃制品,家里铺着波斯地毯、身上抹着阿拉伯香水,桌上摆满中国瓷器还用丝绸和纺织品做成荷兰最地道的高级绣花服装。
他们珠光宝气,他们不可一世。
认为自己参与建立了人类最伟大的帝国,以至于无所事事的修士们着手研究世界各地不同人类,并将自己以外的一切人类归入另一物种当中,即使他们与自己有相同的信仰、相同的血统。
他们在殖民地设立严格的等级制度,总督之下只要生在西葡两国就可称为半岛贵族,父母为半岛贵族但只要你在新大陆出生就是克里奥尔人,只能位居第二等级,混血儿与混血儿之间也依照血统分出等级,二分之一混血就比三分之一混血等级高,再往下便与牲畜无异。
要是个英格兰人就更糟了,不光是个海岛蛮族,还是个该被烧死的异教徒,伟大的菲利普殿下都不稀罕去统治你;哪怕你是比利牛斯山隔壁的法兰西人,你们也只是有两倍人口的乡巴佬。
至于意大利诸国,那就是屁股后头的狗腿子,别提教宗,咱西班牙人尊贵且虔诚,虔诚到从不听教宗的话。
极为美丽的梦境。
只是它太短暂,短暂到让他们在黄金时代就发现大洋另一边有一个从做派到思想都与他们极为相似的帝国——大明。
一样不可怕,就怕比较。
明西第二次战争战败,那就像大明伸长了胳膊狠抽西班牙一个大嘴巴子,把头上戴的巴黎小帽儿与做梦流出嘴边的口水一并抽飞。
人嘛,境遇差得太多是羡慕,差得不多则是嫉妒,有嫉妒就有攀比。
刚生出一点国家荣誉感、演化出一点变了形的欧洲式天朝上国思想的西班牙转眼遇见加强版的天朝上国。
西班牙从上至下,都受到强有力的冲击。
梦幻般的王国原来极为脆弱,天下无敌的王位原来岌岌可危。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一切都经不起碰撞,他们引以为傲的战舰在大明水师面前折戟沉沙,他们独步天下的西班牙军团被大明旗军接连击败,他们无人能及的财富在大明面前更是不够看,甚至就连他们的信仰、他们的文化、他们的思想,在与大明商贾与旗军有限的交流中都禁不起碰撞。
交流无可避免,哪怕陈沐极力禁止、哪怕李旦严防死守、哪怕菲利普非常反对、哪怕教会祭出火刑架……有血有肉的人并非机器,谁都无法完全控制,他们不能阻止天生自带无所比拟优越感的大明商贾与旗军散播骄傲,也不能阻止受到极端压迫的西班牙人探究大明强大的真相。
当然没有哪个大明人想要给西班牙讲述真正的真相,可哪怕只言片语,也会带来巨大的冲击。
这些冲击往往是反作用。
他们以为自己是主的宠儿,是世界的主流,但当大明出现后这些明显过得更好的异国来客觉得自己只是盲流,而实际上限于中华文化的谦卑与礼貌的节制盲流只是提升印象后的说法。
你以为你是别人眼中的盲流,可其实你所吹鼓的半岛贵族只是人家眼里的下九流。
每一次的冲击中,西班牙人惶恐万分,这惶恐引发愤怒、愤怒带来更多惶恐不安,惶恐又导致更多的愤怒,在无数次无能的愤怒中,他们愈发封闭,愈发容不下异端,愈发……愈发极端而不可收拾。
在两位将军对王国今后海陆军建设的话题上越聊越远,并最终将命中注定的宿敌瞄准到大明身上时,落落余晖之下,他们见到一艘双桅快船接近河口,没多久从贝伦塔下匆忙跑来数名骑兵。
面对统帅西班牙陆军与海军的两名最高将领,骑兵一时不知该先向哪个行礼,顿了顿先后说了两个阁下,这才报告道:“海上哨兵报告,一支明军舰队经过海角,正向里斯本驶来,航速极快,会在今天夜里抵达里斯本。”
“他们没有准许我们登船搜查,由九百吨的圣马丁号率三艘武装商船随行,这是他们呈交的公文。”
圣克鲁斯侯爵巴赞瞥了一眼盖着蜡封的信封,看见中间一行汉字皱了皱眉头,抬手让骑兵交给阿尔瓦公爵。
海上的书信在职责上应该由他看,但这固执的老人家不认识汉文,反倒是阿尔瓦公爵因在新大陆的经历对汉文产生浓厚兴趣,多少认识一些。
巴赞将军只是对骑兵问道:“他们有多少条船,过来做什么?”
“超过五十艘战……”
骑兵还未说完,展开信封的阿尔瓦已经接过话说道:“大明水师霸道惯了,一不会让人在海上搜查他们的船,二不会让超过一艘通信艇靠近他们,不会有确切数目,舰队提督付元在信上说了,六十七艘。”
“六十七艘,那就是一艘六甲舰率六支赤海级舰队,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