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拉认出被乞丐抓来的麦亚图,不可一世的贩奴商人穿着他从果阿用三十多克鲁扎多金币买来整套的米兰甲,被明军像捆畜生一样丢在战阵后头,接着就听到守澳官向他传达对面明军指挥官的意思。
要他退军,带所有拿兵器的男人进入军营驻地,再停顿一会,明军将发动进攻。
“真是个未开化的野蛮人!”
佩雷拉这样小声发着牢骚,在心里咒骂无数遍让对面那个指挥官下地狱,却都不能改变他并没有与明军开战的勇气。
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炮台掌握于敌军之手,优秀的指挥官应该知道何时前进、何时后退。
尤其在火炮瞄准之下,没有谁想要尝尝卜加劳铸炮厂的优质工艺,炮弹打在身上不一定很疼,但一定会死。
哪怕炮台在短时间内只能发射一颗炮弹,对密集阵型的冒险者大阵来说就是上帝的惩罚。
方阵里几名穿板甲的大人物聚头,权衡利弊得出一致结论:先撤回军营,由麦亚图的人来试探明军的真正实力。
如果实力疲弱,就硬撑着哪怕挨上两颗炮弹的代价击溃他们夺回炮楼,如果实力强,他们就应该坐下谈谈,听听这位明军指挥官对濠镜澳的看法。
这只是一部分人的看法,还有一部分认为既然明军已经向他们举枪、抢夺炮台,就已经是宣战了,他们应该与麦亚图的兵力一起歼灭这支明军,夺回炮台后集结战船攻进广州府。
说这话的年轻贵族已经被佩雷拉孤立。
“没经历过屯门、双屿之战的年轻人!”
葡萄牙、西班牙开始征服世界已经很久,这导致年轻的下一代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令佩雷拉感到深深的担忧。
“你以为我们得到广阔的土地,是真的拥有征服世界的实力吗?”
军营里,各个来自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的贵族、船主、豪商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对西方世界来说,濠镜是个自由港,这里没有总督也没有驻军,如果按照明朝人的说法,这里有的无非是饷商。他们所有人都向明朝缴纳两成货物的抽盘,以供给两粤连年用兵的军费。
本来是一成,在吴桂芳任两广总督时他们曾轻言攻打广州府,断水断粮后,明朝的抽盘变成两成。
为了逃避抽盘,异国商贾经常把大船停靠在澳门海外的荒凉海岛上,以逃避盘剥。
但久而久之,随着葡萄牙为主的移民政策,每年有超过三千名冒险家与商人来到亚洲,有些人留在东南亚、有些人留在日本能,其中二三百人会留在澳门。
每年只有一半的人回到葡萄牙。
有些人已经不再开船漂流海上,打开明朝陆上走私商人的关系,贿赂广地官吏,成为夷商、明商在濠镜的供应商。
明朝生丝、绸缎、瓷器、麝香、珍珠、帽子,马六甲的香料、象牙、檀香木,百斤生丝在濠镜的买入价仅三十克鲁扎多,何况他们与明朝走私商贾的交易多使用以物易物的手段。
这令他们获利颇丰,有些人甚至在濠镜修建起造价高达三四千克鲁扎多的豪宅。
一栋房子,能购入百套米兰甲或万斤优质生丝。
再添一点钱,五千五百个克鲁扎多,就是马六甲总督拍卖澳门这条特许航线的价格。
佩雷拉摇摇头,“西班牙在美洲取得胜利,是印加因天花陷入内乱,王国在满刺加取得胜利,是因为把他们的国王骗出城扶植另一个傀儡……而明国,我们根本无法踏上他们的土地,难道你想煽动那些倭寇叛乱吗?”
西班牙与葡萄牙同源同种,连语言都一样,两个国王在经历教皇子午线后分割世界,在这个时间里他们在远离国土的海上一同奋战。
“在海上他们的船甚至不如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但是在陆地?”佩雷拉咳嗽两声,拿下嘴边的美洲烟斗,道:“赞美上帝,我们不能与他们开战。”
远方传来奔走叫喊结束佩雷拉冗长而担忧的演说,登上营地望楼,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炮台上该死的明人面孔与一门指向营地的黑洞洞炮口。
至少现在他们知道只要自己不轻举妄动,那门大炮就不会轻易打下来,所以远处街巷尽头,数百名非洲黑奴、日本浪人、满刺加夷民武士与一些葡国冒险家各自握着兵器穿街过巷,向议事广场涌来的身影才真正吸引他们。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武士大铠的日本人,握着稍显弧度标志性太刀缓步奔走。
他是三浦莲太,过去在双屿岛上最好勇斗狠的落魄浪人,早年被麦亚图招募做水手长,现在是麦亚图船队的另一个船长。
濠镜澳不像过去的双屿岛,市政厅不敢大摇大摆地行使权力,只有几个法官、书记员,同样也没有他们的军队,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船长与他们的水手,这些人组成濠镜澳的夷人兵力。
“那张牙舞爪的倭子说什么呢?”
陈沐离着老远就看到三浦莲太举着太刀朝这边喊着什么,对身侧齐正晏问了一句,接着又对邓子龙孙敖两副千户道:“让各百户所稳住,等敌军铺开了听我号令直接放小旗箭接客。”
孙敖颔首行礼转身就走,提八尺眉尖刀邓子龙抬脚问道:“千户,什么时候冲锋?”
“鸟铳放一轮,打完就冲!”
只有上百杆铳,他们缺少弓弩,除小旗箭外唯一火器就是邓子龙旗下百杆快枪,那玩意儿要贴脸打,这样的攻击层次决定了陈沐军的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