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名为大明楼的会馆已开业半年有余。
这片土地上凡是以大明冠名的建筑,大多与李旦脱不了干系,这座建设于马德里繁华地段的大明楼也不例外。
不过这座大明楼会馆倒是与大明商贾没什么关系,在仪制上占地极广,早两年被李旦斥重金从两位潦倒伯爵手中买下地皮,原本想要在城内起一整条像墨西哥一样的大明街,但有余菲利普的阻碍没能得手。
菲利普有足够的理由担忧,一旦大明街的计划被李旦施行,在马德里腹地将会经常有小股明军出入,给城市管理带来极大压力。
最后,大明楼还是盖了起来,不过既非李旦想要的那样,也不是菲利普想要的那样,而且他们两个人,都无力阻止。
大明楼的主人,是屯兵葡萄牙付将军之妻、西班牙海关总督李旦之母,原名蝶娘。
蝶娘是去年自濠镜出海的,她听说西班牙生了瘟疫,儿子李旦和姘头付元都在西班牙,她又没有与付元结夫妻仪式,不受朝廷律法约束,便起船一路经西洋军府至奥斯曼,经奥斯曼辗转进了西班牙。
这世间的海路对一个能在四洋军府说上话的大明女人而言,畅通无阻,他们在世界每个关键港口都有自己人。
蝶娘的到来,给西班牙掀起一场革命。
美妆革命。
最先是那些常常随丈夫出入大明港的商贾妻女,在与蝶娘的交往中发现蝶娘的妆容与她们相比,就像天上的凤凰与地上的麻雀,求着蝶娘为她们梳妆。
而后,来自大明的装扮就像平静湖面打入一颗石子,一发不可收拾。
女性天生爱美,故而化妆是一门学问,在这门学问上,世上诸多文明各有优劣,世上审美观各异,大明不能说走在别人前面,但大明的妆容不会死。
因为这个时代欧洲最主流的化妆品,是威尼斯铅白,也叫铅魂。
在蝶娘到来前,威尼斯铅白一度是这个时代欧洲最负盛名、最昂贵、毒性最烈的粉底。
顾名思义,它是铅,人们使用希腊时代的方法,把铅块放进醋里,让它生锈,把锈刮下来收集,铅块再放回醋里生锈,这些刮下来的锈在水中熬煮,最底的沉积物既为铅白。
铅白虽然是相当有效的防晒霜,但它们的毒性也非常强,长期使用不仅不会实现美白的初衷,还会让皮肤看起来枯槁和苍老。
而威尼斯这座城市,就因浓妆艳抹的女性和质量最优的铅白而闻名。
威尼斯铅白的纯度、不透明性和缎面般的表面,让它成为白色粉底中的上乘之作,受到最热烈的欢迎。
不过在西班牙南部,威尼斯铅白已经不流行了。
取而代之,是产自大明的珍珠粉与玉簪粉。
从蝶娘在大明港下船的第一时间起,她就是整个西班牙显贵之辈亟需巴结的人物。
这个年岁已长、风韵犹存的妇人言语有别样的魔力。
只要她说一句话,烟草商人能轻易地得到一船甚至两船牧野烟的购买权;丝绸商人、工艺品商人也是一样。
这些大明船上运载的货物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价值,甚至就连菲利普殿下也需要讨她的欢心,因为那意味着一个甚至两个方阵军团的军饷。
如果让蝶娘为他们开口说话,就成了一门学问。
她的丈夫在葡萄牙掌握重兵、儿子在大明港把持海关,显而易见,即使西班牙男人生性fēng_liú、缺少责任感,也没人敢去招惹蝶娘。
只能打发老婆女儿和蝶娘交往,以至于后来蝶娘在和李旦闲谈中提到带的胭脂、熏香都不够用了,让李旦发现大明的又一拳头产品。
不是一个,是一套。
蝶娘来西班牙这条路近,也更加安全,因而消息便快速被李旦经西洋军府送了回去,向濠镜商贾订货、请人。
他在城里的地皮也干干脆脆给了蝶娘,国王菲利普不准李旦在马德里开大明街,最后还是松口让蝶娘修了园林。
当然,在菲利普的意识里,那不是园林,是庄园。
叫大明楼,全称为来自大明的女公爵庄园。
菲利普在大明港的探子得知李旦正在谋划一项新生意,说什么也要参一股,最后干脆大大方方地为蝶娘封爵给地。
蝶娘还觉得不合适呢,为了不影响付元,她不想要菲利普的爵位,偏偏菲利普一定要给。
最后甚至说出‘本王给皇帝进贡,自是藩国,既为藩国,难道封你爵位有什么不妥?’这样的话。
开玩笑,菲利普都快掉钱眼儿里了,这几年他是深受李旦影响,在宫廷里整天念叨百姓贫穷不是虔诚,百姓富有才是我虔诚。
后来没办法,李旦和蝶娘一合计,答应除了给海关交税外,再把货多分菲利普一成。
事情是定下了,不过货物送过来倒是要晚得多,一直到万历十二年的三月,第一批货才终于送进马德里的大明楼。
就在车马停在大明楼的半个时辰后,数不清的马车便从马德里城内城外各个府邸载着贵妇人接踵而至。
这些风闻而来的女人几乎包揽了西班牙大大小小权贵的家眷,有国王菲利普的女儿、帕尔马公爵的妻子、新任阿尔瓦公爵的妻子,还有数不清的贵族、商人妻女。
实际上这些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人出现,其他人就会不约而同地在这个人身边汇聚成一个圈子,而此时此刻正经历美妆革命的西班牙,这个圈子只有一个焦点。
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