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刻的仰光,并非后世无比繁华的仰光,实际上在万历二年十月,陈沐的舰队在仰光登陆时并未遇到丝毫阻拦。
元朝时这里叫达贡,也叫大光,梵文的意思叫三岗村,因古代传闻这里有三座山岗而得名。
即使到如今,仰光也只是一座小城镇,全赖当地有一座名叫瑞大光的宝塔,在后世这座立在仰光最高处二十余丈小山上的塔被增筑至三十丈高,不过现在显然还没有那个高度,显得名不副实。
“瑞大光塔,瑞在缅语中是金的意思,大光是地名,所以它的名字就是……金塔?”
陈沐抿着嘴在塔下双手合十,并不虔诚地拜了拜,如果不是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旗军以长矛铳刺向前,将手无寸铁护卫佛塔的当地百姓拦开,这本该是一次非常友好的佛道互动。
随着他拜了拜,周围仰光百姓的敌意也稍稍淡化,老平托撇着嘴立在陈沐身后,看着他的雇主装模作样的拜佛,听着这家伙嘴里小声嘟囔着:“听说这座塔里藏着佛祖八根头发,你看这外面的金子,都是朝拜的百姓供奉的,还有一座玉佛像。”
比起当地百姓的敌视,僧人倒是挺友好,缅甸的僧人同样有田产、有庙产、有僧兵,但势力比明朝僧rén dà得多。
在大明宗藩军先头兵力三千四百人刀出鞘、铳上弹地巡行城镇、两艘赤海级六甲舰开入大金沙江河口之后,双方经过一次友好的洽谈,陈沐做出不夺取寺庙财产、不杀戮百姓僧人的许诺,仰光这座小城镇立即弃暗投明,对他们的一切不再过问。
这是真的投明,大明的明。
十月下旬,陈沐军在大金沙江南部河口兴建水寨、军寨,囤积粮草,向北方下缅甸派出斥候,与此同时,平托也找到了愿意代他向上缅甸莽应龙麾下效力的佣兵首领迪戈美罗送信的葡萄牙冒险者。
随后八千余宗藩旗军在一旬中陆续到港,战舰开入江中水寨,南洋军在缅甸的第一座木栅大营也修筑起来,就在仰光北八里的大金沙江支流沿岸,号八里大营。
“沐哥你是没看见啊,那些僧人富得流油,百姓都衣不蔽体了,还拿家里粮食往寺庙送,哎呀呀。”
八里大营大帅衙门里通常不会出现这种放肆的声音,旁人说话哪个不是轻声轻气,除非是莽虫指挥使邵廷达来了。
陈沐正盯着平托、杜松与几名讲武堂毕业亲兵旗官汇总斥候探回的河流与沿线地图,还没看见人影呢就听见莽虫破锣嗓子,接着便见抱着镶铜边铁笠盔身着戎甲的莽虫擦着脑袋上的汗走进衙门。
后边一成不变的还是跟着他那个养儿病秧,还真别说,虽说是养儿,俩人体形倒是非常相似,甚至这几年吃得好,病秧儿壮实得像头小老虎,已经生出小小的将军肚,两块胸甲的皮带都是找军器局特订的大号。
如今莽虫这养儿是他的家丁队长,南山五百刀斧手追击,超度了十二只耳朵精,勇猛得很。
就是这小子每次一见陈沐就像耗子见了猫,低眉塌眼儿得不敢说话,对邵廷达这憨货都没见那么害怕,让自诩和蔼的陈大帅很是不喜。
陈沐见莽虫回来,对杜松与平托叮嘱道:“你俩等会把地图和葡人的地图对比。”
“正好你来了。”陈沐交代完地图的事,转头过来让邵廷达坐下,小病秧儿在后头低着头像寻摸着往哪儿藏一样,被陈沐抬手一指外头,奚落道:“你那么大块头,椅子低下可藏不住。”
笑出一声,陈沐才道:“我跟你爹说会话,知道你见老子不自在,出去站会吧。”
这话要换了旁人,兴许还不乐意,可病秧儿却像得了赦令,猛一抱拳瓮声问气拜道:“多谢大帅成全!”
高兴坏了,屁颠儿颠就出去了。
“打听好了,这个地适合种稻子吧?”陈沐抬手将桌上亲兵刚冰镇过的柚子茶推给邵廷达,道:“缅甸是个好地方,柚木极多,是极好的船料,河道发达利于运输,只是当地百姓少,都被莽应龙抢到北方去了。”
“将来啊,这和ān nán,就是大明的西南粮仓。”
邵廷达也不跟陈沐客气,端起茶碗边饮,叹道:“这柚长得丑,倒还挺甜,哎呀,可给俺热坏了。”
“沐哥你知道我打听到多有趣的事?这边兴农业,再往北要到上缅甸那,才是农业最繁荣的地方,就是莽应龙的白古。”邵廷达不知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说起来脸上都带着褪不去的笑意,道:“我听人说白古更北有条堰和运河,叫丁兑,他们说是中国人给修的。”
“说是大德四年,元军发云南地方兵力征缅,元帅以下将官被贿赂,以酷暑回师,他们不执行军令就算了,还率军助当地百姓渡过旱灾抢修水渠、疏通运河,就那条渠,现在还用着呢。”
陈沐听着也笑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他摇摇头对莽虫道:“说正事,白古离这只有二百里,走陆路,最快几日能到?”
白古是莽应龙的根基,但他大军如今在北,袭击白古就是陈沐当下最好的选择。
他们之所以登陆鸟不拉屎的仰光,就是因为海陆不易登陆,白古靠海那边有葡萄牙雇佣军为莽应龙修筑的要塞,一旦久攻不下莽应龙回师他们就只能退回普吉,因此他宁可走陆路从仰光向白古发动袭击。
“路不好走,只有一条大道,听老人说沿河岸走到尽头,再向北走七里,能看见官道,顺着向东北走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