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见府,山吹城。
八郎像战国领主般坐在雨廊木板上,听着各地官吏对石见、出云、安艺三府的汇报,问道:“银山的产量,不能再多了么?”
石见的银山大使过去是毛利氏在银山的奉行下的主要匠人,如今转投八郎,被任命为九品银山大使,是整个石见四名正九品之一,故而对陈八智非常感激,听到他发问,依然根据过去的习惯身形低伏,叩首道:“以灰吹法分银铅不难,难在矿山缺少人手,难以再挖出更多银矿。”
陈八智微微点头,对银山大使鼓励几句,挥手让他下去,接着又陆续召见了周围几名县令,吩咐下去鼓励农夫种植米粮的事。
待政事处理罢,又继续召见各地赶来的诸侯,他在直辖三府外的西国政策基本同日本从前的观念相同,重武轻文,那些各地带兵的将军根据其掌握兵力从三品到九品武官不等,而文官最高的三个知府是朝廷派来的进士,三府诸县令则是自南洋飘扬渡海来的文吏升官。
哪怕如此微少的文治人才被派过来,陈八智依然觉得有些多余……这边根本称不上治理可言,各地的自治程度比大明乡坊更厉害,官府形同虚设,不用兴修水利也无人监察,经常走出几里地就是另一套法令,再加上战乱频繁,根本不存在人心思定的那种情况。
因为这不是短暂二三十年的祸患,自应仁之乱以来已百余年,四五代人过去,根本没人知道究竟什么样才叫安定,又哪里来人心思定呢?
只有以武力支配天下一条出路。
处理完政事,陈八智骑上健马带着随从沿途听着来自安艺与出云地方李如樟、李如柏派来的传信使者告知那边情况。如今出安艺府军头是李如樟、出云府军头为李如柏,他们早先率领各自千户部入驻诸城,在陈八智手中拿到节制地方的命令,便在那边做起城主。
像陈八智在石见府一样。
三人手中如今都拥有一批本地武士效力,军力上不分伯仲,辽东李氏两个儿子手上全是陆军,陈八智除出云外还掌握着隐歧岛,除陆军外还有大量海军。
尤其是他停靠在山吹城北方名为陈氏港的新修船港的那几条六丁六甲级战舰,那才是真正随便拿出去一条都能震撼天下的巨舶炮舰。
“将军,伯州府的幸盛校尉来信。”
伯州府是出云东面过去的伯耆国,如今尼子胜久被封为伯州将军,其麾下山中鹿介则被封为伯州府久米县忠武校尉,他来信不为别的,是想向陈八智请教为何在三府之地没有反叛,而大明分封的其他诸府却要应对层出不穷的国人众反叛。
陈八智将信看过后让人收起来,晚些时候再写信回复,他要去看他的旗军。
在山吹城,这座城在经历战火后重新修缮,城内平日里仅驻扎五百百户旗军轮防,大量军兵都住在城下,他们在曾经夺城交战的地方修出两座营寨,守护着大片田地,守将是王如龙,他也肩负着操练军兵的职责。
城下的校场一侧,紧邻城下町的地方修出几座广阔的书院,每个书院里都有两名本地武士作为教习,在领主陈八智的法令下,石见府四县之地所有孩子都能进入书院学习,那些投降的武士拥有文才的便学习汉文然后教授给少年,拥有武勇的便将武艺传授给孩子们。
所有百姓的孩子都有入学资格,包括那些流离失所只能沦为盗匪的小孩,统统都能在这识字习武,学习作为一个明国子民应当如何效忠大明天子。
有些缺少生计能力的大人也会入学,不过他们在基本识字并能熟练背诵旗军手册后就要离开书院,去到书院对面的军营里领取一套属于自己的足轻甲胄,然后投入新的训练当中。
当然,在现阶段实际上日本没有万历册封的日本王,织田信长拱卫的国王肯定是不行了,各地勤王将军有太大的兵势,在陈八智眼中也是今后日本国不安的来源,至少看起来,他还在物色新的人选。
实际上陈八智根本没打算按照朝廷的意思册封日本王,他眼中的册封,等同于利用各地勤王将军的鱼饵,需要的时候,便抛出去一个——只要他不当王,却掌握册封国王的权力,就能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在各个书院与学习的孩子们见了一面,又看了看自己义子的枪术学习,陈八智这才走向营寨校场。
他的义子过去没有姓氏,名叫小犬,是陈八智在隐歧岛捡到的小海盗,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少岁,游荡在隐歧岛和海盗们生活在一起,瘦小可怜,吸引到陈八智的注意是因为他走路的姿势。
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跟在大一些的海贼娃娃们后面,走路时将肩膀架着,极力想要让人看起来肩膀更宽一些好拥有并不存在的震慑力,可实际上根本没有震慑力,只会让人觉得分外好笑。
就因为这个,小犬成了魏犬,从受人欺负的小海贼变成大明将军的儿子。
虽然儿子和爹都年轻得不像话,但这毕竟已经是传统了,远渡日本的旗军都能欣然接受这种情况。
“直山中鹿介写信,问我为何三府百姓没人反叛。”
陈八智端着一支南洋造火绳鸟铳仔细看着铳身铭文,看清楚制作年份后才熟练地装弹,微微歪着脖颈瞄准后扣下龙头杆,待一声巨响后将鸟铳抛给旗军,转头对王如龙问道:“我该怎么回信?”
“为何三府百姓没人反叛?问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