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出事
他们这一行人,其实算不上是什么浩浩荡荡的,别说锦衣卫,连西厂也是一样的,全国各地都各自有人手,真的要查案子,没必要从京城带出大批的人,招摇过市,打草惊蛇,反而查不出个所以然。
卫箴带的人不算多,个个骑快马,一连三五日都相安无事,于卫箴而言,每日能叫他情绪波动的,无非是郑扬又凑到了谢池春的跟前去,且谢池春还没法子拒绝他的靠近。
连厉霄都察觉到郑扬对谢池春的刻意亲近,不止一次在卫箴面前说起来,私下里还又去“指教”谢池春,但说多了,也不敢说了,因他每次一开口,卫箴的脸色就阴沉的吓人。
而这一日,卫箴他们刚入了济南府的地界,就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绊住了他们的脚。
郑扬这个人仿佛永远不知低调为何物,况且他们宫里头的事儿,跟外头还有些不大一样,规矩跟外头也是不一样的。
是以在郑扬奉旨离京时,他手底下的那些小太监们,大多都是知道的。
济南府也有驻军,有驻军就有守备太监,好巧不巧,济南府的守备太监,同郑扬也还很有些瓜葛,而今次出的事,就正是出在了他的身上。
那日卫箴他们往驿站下榻要歇息,天色已近了昏黄,没多久,郑扬就敲开了卫箴的房门。
卫箴板着个脸,对他此举显然不悦,也不开口,也不叫他进门,但僵持须臾而已,谢池春和厉霄他们就跟着后头上了楼梯,正往他住的这间屋子方向而来。
他一怔,这才侧了侧身,可是先问郑扬:“你们商量好的?”
郑扬脸上不见了嬉笑,也没有平日里同他打趣玩笑的那种神色,难得的一派正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听了个消息,正好刚才和小旗他们在一处,他们也都知道。”
卫箴把他的神色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彻底让开了门:“进来说吧。”
正好厉霄他们近了前,便顺势跟着郑扬一块儿进了屋里去。
这驿站是官驿,往来的都是大官小官,或是写给官家当差事的商贾,故而修建时,便比别个驿站更气派,房间也更大更敞亮。
卫箴他们来时亮明了身份,底下人有眼色的很,把他和郑扬都迎上了三楼。
这会子厉霄他们进了门,瞧见了这屋里摆设和格局,撇撇嘴:“比我们楼下,足大了有一倍。”
他平日跟卫箴也说笑打闹惯了,卫箴也懒得理他,往窗户旁的圈椅坐过去,扬声就叫郑公。
郑扬早落了座,但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样,点了点扶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声入了卫箴耳中,莫名叫他心头一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卫箴都有些不耐了,他才带了些阴阳怪气的调子:“济南府守备太监杨明礼,当年要认在我跟前,但他这个人从前很有些偷奸耍滑的名声,你知道吧?”
杨明礼不算是从没头没脸的小太监爬起来的人,他怎么发迹的卫箴不清楚,但总归郑扬当年还管着御马监的时候,这个杨明礼,就已经做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了。
这事儿说来卫箴很费解,司礼监和御马监,没有谁比谁更好那一说,杨明礼能进了司礼监,占据一席之地,将来也不怕他没有高升的时候,没那个必要,非得要攀附上郑扬才行。
但这个人好像生了个死脑筋,这事儿他当然是知道的,为这个,杨明礼后来叫司礼监的几个老太监看不过眼,合伙儿排挤他,最早那会儿,是把他挤兑到了南直隶去。
郑扬看他眼中写着了然,又接上前头的话:“是我把他从南京弄回来的,没少费力气。说真的,我真不待见那样偷奸耍滑的人,嘴上抹了蜜一样,但就是不正经的干实事儿,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是祸害,祸从口出的道理,在宫里头更得明白。不过他被排挤出司礼监,叫挤兑到了南京去,我才愿意多看他两眼了。”
卫箴啧的咂舌:“你也不是有善心的人,他虽说为了讨好你才落了这么个下场,你也不至于为这个,就把他捞回来,你既知他是叫人排挤走的,把他捞回来,那不是打司礼监的脸吗?这不……”
他话没说完就收了声,扶了扶额:“你当年,就是为了打司礼监的脸吧?”
郑扬耸耸肩,显然默认了:“不过也是后来上了心,留意了他在南京的举动,觉得我最早看他,有些偏颇,横竖这里头也不跟你说那么详细,总归人是我弄回来的,这你知道,但他后来到济南府做守备太监,也是我的意思,这你知道吗?”
“你——”卫箴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眉头紧锁了。
守备太监看起来像是从京里头外放了,但实际上是很要紧的位置,不然郑扬当年也不能心甘情愿自请去了大同。
郑扬想干什么呢?他先举荐了他徒弟到福建,这个杨明礼,在陛下眼里,虽说不是他徒弟,也没认作干儿子,但总归算是他郑扬的人,他又把人举荐到了济南府……
郑扬大概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点了点扶手:“我没那么多心思,私心是有,不过指着他们将来能说上话,我真有个什么事,也有人能站出来给我求个情,不然领着一帮小子,有什么用?”
卫箴哦了一嗓子:“那你真是深谋远虑。”
这话说来有些嘲讽,但郑扬心里有事儿,哪里顾得上跟他计较。
卫箴是聪明人,把前头联系在一块儿想,脸色登时变了变:“杨明礼出了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