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怄气
如今的这个天气,燥,闷,他们站在河边,河道旁有参天古树,十来个壮汉手拉手才能把树干围起来的粗壮,反倒成了遮阳庇荫的好地方,只是枝头有蝉鸣,叫个不停,叫人更心烦。
郑扬叫卫箴一句话弄得心里乱起来,嘀咕着安抚了自己两句后,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冯兆霖和杨明礼摆明了不是一路人,真要是有百姓失踪的事儿,难道冯兆霖还会替他兜着?他真要是开了荒山去种苗,那需要的可不是十个八个庄稼汉,那么多的农苗,少说也得百十号人,才照顾的过来,照这么丢人,冯兆霖是个傻子才会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想。”
“冯兆霖和杨明礼确实不是一路人,可是郑公,冯兆霖可曾具折参他?今次想借我的手查办杨明礼,他又可曾说了全部的实话?”卫箴嘴角挂了一抹讥讽的笑,“他没有。他到底是想扳倒杨明礼,还是单纯的想把济南府这潭水搅弄的更浑,你拿得准吗?”
如果是后者,冯兆霖当然会充耳不闻,丢什么人他都不会在意。
“这……”郑扬背在身后的手愈发握紧三分,“我会吩咐下去,叫人在济南府留意这件事,可如果没有查到呢?杨明礼明目张胆的干这种事,我不信他只是为了那点银子。”
他把下巴抬高了些,带着说不出的娟狂与桀骜:“卫箴,你是两袖清风,更是不屑底下人孝敬,所以你大概不会知道,似杨明礼这样,明面儿上看似有我撑腰,又做了一府镇守太监的司礼监外派,每年会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孝敬他,那些人或官或商,一个比一个富得流油,你要跟我说,杨明礼为了高价卖粮的那点儿银子,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那我告诉你,我头一个不信。”
卫箴知道,不管是从前在京城,还是后来去了大同,孝敬银子,郑扬都没少受,只怕是拿到手软都收不过来。
他对此嗤之以鼻,但如今的朝堂也好,官场也罢,风气就是如此,连陛下和内阁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轮不上他指手画脚。
而郑扬对这个杨明礼,又的确比他们这些人要了解的多。
他既说杨明礼不会这般行事,那十有八九,杨明礼就不是为了银子。
可人不为富贵,那就只能为权势,不然好端端的,谁会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
卫箴心下有了主意,深看了郑扬一眼,把脚尖儿转了个方向,丢下背影留给他,径直往大部队休息的地方,寻厉霄和吴赞去了。
郑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嘴角的笑才渐次隐下去,手指关节隐隐泛白,可见他握拳力道之大,若然仔细听,还能听见他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
好一个杨明礼,好一招阴阳计。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杨明礼放着司礼监的差事不好好做,非要赖上他,还为这个弄丢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叫司礼监的人合伙挤兑他。
时隔多年,回头去想,当年他真是糊涂的厉害,竟然那样掉以轻心,就信了杨明礼,费心思把他从南京捞回来。
只怕从那时候起,杨明礼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为的是今日吗?
也许不只是为了针对他郑扬而来,然而他却一定是被套在这计划中的一个。
郑扬眼底的肃杀之意聚拢,久久未能散去。
而卫箴那里缓步靠近了厉霄时候,谢池春一眼就看见了他,下意识就转了个身要跑。
卫箴脚下快了些,扬声叫她:“见了我就跑?”
他都这么说了,谢池春再走,就真成了躲着他,于是索性站定住,但就是不抬头看他。
卫箴无奈的摇头,却先去吩咐厉霄:“你给在济南府的人去密函,叫他们好好查一查这个杨明礼。”
厉霄立时正经起来:“老大还是要过问这个事儿了吗?”
“不是。”他一面摇头,一面扭脸儿往方才步过来的方向看去,郑扬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示意了一回,意思再明显不过,才把郑扬所说的那些话,与他们娓娓道来,“你叫他们查,我要知道,杨明礼挖出来的那些农苗,到底被他弄去了哪里。”
他三人听闻此言,皆是吃了一惊。
吴赞往他身后方向多看了两眼,带着犹疑和不确定:“郑公的话,全都可信吗?老大,虽说我也觉得,这事儿跟郑公不大有关系,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咱们跟西厂可从未曾有什么深交,杨明礼毕竟……”
“他没必要拿这个骗我,郑扬这个人——”
说惺惺相惜也好,说是别的什么也罢,卫箴在某些时候,对郑扬其实有着极大的信任,当然,这要分是什么人,什么事儿。
是以他拖长了尾音,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后话索性就不说了,只是拍了厉霄肩头一把:“也不用急,叫他们慢慢的查,横竖眼下还是福建的案子最紧要,就算济南这里查出了苗头,咱们也分不出心神来料理,而且杨明礼干这个事儿,早晚会露出马脚,不管是跟京城联系,还是跟别的什么人联系,盯紧了他,不怕查不出线索。”
厉霄便应了个是,他其实也是这么想,杨明礼挖了农苗,这就不可能是三五日的算计,只怕早就有所筹谋,且按卫箴和郑扬所说,这背后,还有着更大的阴谋,并不为财。
既然如此,真的要追查,也会有些棘手,如果卫箴勒令他们十天半个月内就得有回话,那他反倒要为难,可卫箴说了,慢慢查,哪怕是等杨明礼自露马脚也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