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前,独自背着剑匣坐在浣衣峰后山之巅,他看着云雾蒸腾,看着潮起潮落的山腰瀑布和水潭,目光悠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师兄,你喜欢花吗?”似乎,他一闭眼,就能回忆起那张模糊的小脸,以他如今的修为,也回忆不起四五岁的时候。
“云师兄,剑很沉呢,我能用木剑吗?”那是七岁的时候,他还记得,这个女孩儿已经和自己一起修炼了两年。
“云师兄,宝儿不疼,你别哭,不好看了。”九岁,他记得,那是宝儿偷跑下山,被一头虎妖的爪子给穿透了胸膛。
那一晚,鲜血染红了他的胸膛。
他当时还没有奉剑听雷,但手中的铁剑,仍然可以杀人。
虎妖死了,血肉一片模糊,就算是让它嫡亲的妖族来认,怕是很难从尸身上找到任何熟悉的地方。
他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儿就葬在山下坊市乱葬岗旁边的一棵柳树下,至于为什么没有将她带回山,是因为,当时她违背了门规。
而且,自己当时杀妖之后,哭晕了过去,倘若不是一位同门恰巧经过,怕是他也被乱葬岗附近出没的豺狼给拖走了。
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已经脱离了同龄人。
他很孤僻,也很平易近人,对门内任何一人,几乎都是点头之交,站在一起,交流的话,不会多过三句。
十四岁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从狼窝里被抱回来的孩子,他知道,这个小子,今后便是师父的义子。
“云惊风,挺不错的名字,师兄你修炼的是《云雾剑法》还是《听风剑法》呢?”
“浣衣峰……”云惊风扶额轻叹,很想告诉他,这里是浣衣峰,这两门剑诀都不在剑阁典藏之中。
“云师兄,为什么我用的是木剑,你用的是铁剑呢?”
“咦,我还在练稻草人,你就开始练木人桩了?”
“师兄,你会不会飞呀,就像义父一样?”
十六弱冠,少年捧剑,他还记得,那个年幼的小子站在大殿角落里,一脸崇敬地看着自己,在他疲惫不堪地走回小院之时,这个家伙早已是拿着两只酒壶等在门边了。
“唰”他嘴里叼着一只,随手将另一只酒壶抛给了他。
“师兄,恭喜了,他们都说,听雷是宗内两把镇山名剑之一,师兄成为掌剑弟子,位列真传之上,真是让人羡慕呢。”
“逸弟,你又偷酒和了。”
“安呐,曲师叔不会怪我的。”
云惊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的确,宗内对这家伙最严厉的,是哪些传授他剑术的假丹境长老们,对他最为照顾的,却是身为浣衣峰首座的曲越,反倒是作为他义父的曲云端,因为事务繁忙,平日里,两人是碰不到几面的。
十一岁,少年初长成。
“师兄,我看落雁峰的有位师姐对你挺有意思的。”
“瞎扯。”
“咦,脸红了喂。”
“练剑。”
“哦。”
十二岁,云惊风身为掌剑弟子,得按例去镇守剑关。
“师弟,我走之后,切记,莫要招摇生事,一切委屈,待我回来之后再说。”他吩咐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这一次,我会闯入长白内围,为你寻得一昧灵药,提一提资质。”
少年感动莫名,可是,他等了一年,师兄也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落雁峰传来了那位师姐遇难的消息。
后来,他才得知,这个女人也是因为努力修行,想要去剑关寻他,在妖族暴动中死难。
少年一脸感伤,“云惊风,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又一个可怜人,为你送命了。”
十三岁,方逸被内门长老们反对,内门五峰诸多大剑师出面之下,曲云端无奈,将他下放到剑炉,毕竟,从建派之日开始,若是无法在剑炉铸一柄剑,便无法进入内门。
这,是规矩。
两年后,云惊风回山,知道此事,也不过是私下拎着酒壶找了方逸几次。
是的,他在剑关学会了喝酒。
在那里,最多的食物是妖族的血肉,白日里的厮杀,耗尽了精力,夜里食妖肉,饱饮妖血,但是妖族血肉太燥,唯一能够让他们这群镇守剑关的儿郎心静的,也就是来自晋阳府的晋阳酒了。
“听说了吗?方逸那小子,在外门吃尽了苦头。”
“嘿嘿,有长老和大剑师们压着,谅他也回不了内门。”
“最差的资质,这样的废材,也能一直待在我们浣衣峰,倘若不是掌院,他一个狼窝里长大的狼崽子,怕是早就被其他野兽吃掉了吧。”
这一日,云惊风的眼神有些冷。
他提着长剑一一拜会了当年参与放逐一事的那些浣衣峰的假丹境长老们。
二十四岁的筑基后期修士,一人一剑,竟是杀得浣衣峰众多假丹境长老敢怒不敢言。
从此之后,在浣衣峰,方逸便是一个禁词,没人敢私下议论他,因为,他们不敢保证,自己能够避开云惊风的灵识。
两年过后,云惊风更强了,只是,现在方逸已经回来了。
他变得不像以前那么爱开玩笑,爱说话,从外门剑炉归来之后,内敛了不少,也成长了不少。
“铮铮”突然,云惊风身后的剑匣动了,他双目微闭,一股微弱的灵识从剑匣中传入他的脑海。
“师兄,救我。”
他双目一凝,猛地站起身来。
云海边缘,一轮烈日升起,朝阳峰,依稀可见不少弟子已经在那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