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因一切众生而说一切法,我这个老和尚,没那本事。你与佛有缘分,但我不是接引你的那个人。”
“为什么呢?师父。”
“因为你不太适合我这个法门。不是你学不了禅宗,而是成效不会太明显。你也许穷其一生,会小有所悟。但是,你不会即生成就。因为,你是一个想得多怀疑多的人。就好比一个内科医生,不好治疗外科的病。”
“师父,是因为我没有福德吗?”
“要说福德因果,前世善行,你也有。今生功德与旧业,也不算太亏,我不细说。参禅不得力,不仅与你的功德有关,更与你性格有关。性格是业力的典型体现,为什么呢?你自己今后会悟到的。”
见性法师是过来人,我相信,他既然能够猜透我的心,也能够看到我的三世因果。况且,他所说的,与我近期的认识,基本相应。为什么,如此了解我的人,却不是我的善知识呢?
“想想禅宗近千年在中土延续,到我这一辈,摘引大众的善知识,人才已经很是凋零了。今天的人,不见到立即的实证,是不会真信的。像你一样,密教或许更适合你,毕竟你们经过现代教育,一步步走到今天,需要一段的考试与印证,才会最终趣向佛道。文居士送你来,她就是你的菩萨,或许,你应该到她那里去,会有新的机缘。”
“师父,难道,我在打七的最后一天的事,不算是效应吗?”
我觉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过来人,一个懂我的人,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我到哪里寻找善知识呢?
“我知道,你那不是光明,你那是无明升起。也算有点效果了,因为你毕竟体验到自己的无明,已经比普通人,有进步了。但是,这还没有入门,只是一种门外的体验。”
他的断语,让我彻底明白,我那个状态,完全是看见自己的无明。为什么说这是进步呢?一般愚笨的人,意识不到自己的愚笨。
我记得,某野史所载,某军阀在一个学校开学时,有一个搞笑但很有意思的讲话。这位军阀没什么文化,但有一些智慧。他说,我以前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这是不行的。后来,我知道自己不知道,这就学乖了些。你们学习,要知道自己知道,这就比我聪明了。
这一段看似玩笑的话,包含着很深的道理。它几乎是智慧的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的,是大部分愚笨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愚笨,所以,爱说大话,觉得自己很聪明。到了第二阶段,发现自己太笨,所谓知道自己不知道,这才有了学习的动力,因为反省,所以进步。
到了第三阶段,终于明白自己的知识能力是多少了,就是知道自己知道,算是一个明白人。
这些话如果只是作字面理解,人人都懂。但是,要亲身体验到无明对自己的困扰,也是很难得的。见性师肯定了我这种体验,但又点明,这种体验还没有趣向佛道。因为,即使达到了第三阶段,也只是初步入门。而真正的成就,是圆满的体验,是对事实如实的观察,无所谓知道与不知道。
“本来,区别在于内心,外部表现没多少差异的。当时,你的状态,如果自己保持着一种冷静与清醒,那就是光明。没有清醒的定境,那是枯木。要坐断这个枯木,打破这个黑屋,要大机缘大福德大手段。”
“师父,还请你明示。”
“不需要明示,菩萨,你到了,自己就知道了。凡有所疑,皆不为真。真是实相的体验,如同照镜子一般。”
对啊,我记得,虚老和尚因茶杯坠地而开悟,世界大放光明。当时他自己的形容就是:“疑根顿断”。
“师父,我要走什么路呢?如果没有你的指引,我向哪里去呢?”
“如果你找不到自己,就看走过的路。你不是问要向哪里去吗?你回头,看你是如何来的,就行。脚如此,心如此。”
停顿一会后,我听到见性师端茶杯的声音,我知道,我该离开了。我给他再次顶礼,退着出了方丈室。在门外,我转身向外的那一刻,突然发现,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完全没有依靠的寒冷。
我回到宿舍,收拾行李时,完全无感。既不像自己离开,也不像被人赶走,好像是在完成某个机械动作。当我收拾衣服时,突然一个东西,让我内心一动。围巾,妍子给我织的围巾,只有它,我才感受到一点点的温暖,内心被扎了一下。
好几天没开手机了,打开手机,除了妍子外,还有班长、小苏发给我的短信,祝我元宵快乐的。我统一回复了一段:“离开崇圣寺,准备向丽江,完成助学任务。”
围上围巾,背上行李,出庙门时,与刚进门的明成师打了个照面。他看看我,我看看他,彼此仿佛无言的告别,只是一个眼神。继续跨步,出门那一刹那,我听到明成师的一句佛号:“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间菩萨摩诃萨。”
我愣了愣,脚步却习惯性地一步步下了石梯。
回望这寺庙,回望那耸立的三塔,无数圣迹不谈,我与妍子曾经有多少故事与感动,也曾在这里发生。而今天,唯一陪伴我的,只有一条,她新手织成的围巾。
出租车司机很是兴奋,到丽江的长途,算是他今天的一个大活。而我却毫无回应,因为在车上,我仿佛对什么话题与窗外景色都不感兴趣,但也不反感。偶尔的大转弯与急刹车,也不能让我起什么波澜。
到丽江时,已经是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