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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肇对着嗣王直呼姓名的一声呵斥,震得阶两边迎客的下人们都白了脸,齐刷刷望向自家主子。.
主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还是自家的地盘上,这下火星撞着煤渣子,完了。
当场,沂嗣王的脸在众人眼前完成了从红到青,再由青转成白,终于褪成自然色的转变,末了,却深吸一口气,怒目朝向刚刚两个拉沈子菱的婆子:
“没错,说的就是你们!竟敢这样对待夫人!险些让大舅子误会了本王!拿下去!”
嗣王这是——自己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下人们瞠目。
可怜两个婆子发生什么事儿都还不知道就被家丁拖了下去。
不过这么一打岔,沈肇也算好歹平息了一些怒火,暂没再多说什么。
日落前,沈肇进了江北嗣王府,兄妹在花厅会面。
沂嗣王在隔壁的兰香堂内,等着家仆一遍又一遍来回禀报花厅那头的情况。
“爷,夫人又在舅老爷面前哭了。”
“爷,舅老爷摔了个杯子。”
“爷……舅老爷骂您脏话了,具体内容禀不禀?”
宋管事呸一声,将这没眼色的驱下去。
终于,家仆最后一次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夫人跟沈将军说完话了。两人从花厅正出来。”
沂嗣王“刷”一声,从圈椅里撩袍起身,大步朝兰香堂外面走去。宋管事忙跟上。
走到半道,正和面前的兄妹二人迎面对上。
沈子菱粉脸微酡,眼皮浮肿,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以后,又见到了亲人,精神倒是好多了。
沂嗣王盯了沈子菱半天才收回来,对沈肇客气道:“说完话了?上房备好了,将军可以过去歇着,想走本王也不多留,不过本王劝你最好还是走吧,不是本王不好客,你镇守边城,离开得太久,被朝廷知道会说闲话是小,责罚是大,本王这是为你着想……”
沈肇双目凝敛如冰刃,直勾勾盯着妹夫,打断他:“不劳烦了,我不住,也暂时不回玉龙,今日我带子菱走。”
“走?上哪里?”沂嗣王心里火窜起来。
沈肇唇角浮出一丝好笑的意味:“先送子菱回京城,说不定刚能赶上皇上收到和离函,正好。”
沂嗣王立马看向沈子菱,只见她眼波斜斜,正瞄向别处风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怕是沈肇将她劝通了。
宋管事急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沈将军做得不地道啊。我家嗣王那是跟夫人闹小脾气而已,和离函已经叫人去追回来了,这事儿应该不会惊动皇上,您怎么还劝分呢?”
沈肇目色更愠,唇角却一勾,浮出几分冷笑:
“和离函的事暂且不说。最可恨的是,你家主子知情不报,子菱坍屋时险些丧命,头伤得厉害,事儿都不记得,为人夫婿,竟派人来哄我只说是皮外伤,要不是玉龙信使途径江北听说了实情,我还不知道我妹子被你赶出主院,独居别院,才有这么一劫。你这是根本不将子菱的命放在心上,怕背上个不善待妻房的名声,万一我妹子那日死在坍屋下,只怕你连真正的死因都不会让我沈家知道吧?你既然视我沈家女儿为泥,我们又何必自寻耻辱,你是天子宠儿,皇室脉支,可我沈家却也是为夏侯家守江山的。便是御赐的姻缘又如何?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而已。”
说罢,侧脸喝叱一声:“子菱,跟哥哥走。”
沂嗣王一怔。
宋管事醒悟过来,悔得肠子青了,一拍大腿:“沈将军,那是老奴让下人传给您的话,当时只是怕夫人头受重伤的事坏了两府关系,才并不敢实禀过去,想等夫人好些再说……是老奴擅自做主,全赖老奴,主子并不知情啊!”
“下人屁股上有几个包主子都晓得,你家主子会不知情你这管事做的事?骗鬼?”沈肇身边一名副将好笑。
沂嗣王难得没申辩,望向站在沈肇身后的女子:“夫人信不信本王?”
沈子菱直来直去:“我之前已经信过一次了。”
可转眼,他又反了悔,忘了承诺。
她不管他是什么原因,说她妒妇也好,不讲道理也罢,反正她只知道,她的丈夫要将怀孕的爱妾重新接回府上。
沂嗣王喉结一动,升起一股蛮气:“御赐婚姻,你说解就解?”
沈肇灼灼眸仁一闪:“皇贵妃近日刚被册立为海内小君。”
“那又怎样?”沂嗣王气急,皇贵妃成了皇后,他妈的是有人撑腰了是不是?生平只有他以权压人,还是第一次被人欺负到鼻子下了,比谁的背景大吗?
“册后是大喜事,听说皇贵妃又有了喜,皇上大赦天下,子菱与你的亲事解了,也并不是没可能。( ”
沂嗣王俊脸一点点涨红,遽然一甩镶金锦袖:
“谁敢走?这是江北的嗣王府!当菜市场,抢人当抢菜一样啊?不经老子的允许,谁他娘的都不准走!”
哗啦一声,丈距之外的护院在几处月洞门口掠出身影,将一群人围了起来。
沈肇见他堂堂个大男人,好歹也是跟北狄子在沙场里浴血厮杀过的,这会儿居然耍起了地主蛮横,跟街上的土霸王没两样了,可笑又可气。
沈子哥袖子一拉:“哥哥要不先住一宿再说,天色不早了,你一路赶过来,也累了。”
一起长大的妹子,沈肇怎么会瞧不出她的用意,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里是江北,沂嗣王要是真心想拦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