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一支鲜花插在牛粪上。全家人即使一百个不满意,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武大郎”把如花似玉的楚鹭娶回了家。为这事,楚家升板着面孔。不搭理楚鹭,甚至无缘无故地大发脾气,发泄内心的怒火。
大女儿秦岚嫁给张有才后。怀过一次孕,到七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大出血而流产。而后,再怎么努力,就是怀不上娃。近些年来,求名医,跑大城市诊断医治,结论是一切正常,但她那不争气的肚子不管如何折腾。娃娃的种子毫无声息地夭折在胚胎或萌芽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婿张有才是个独苗苗,他的三个姊妹却偏偏都生有男孩,无形中对楚岚施加了莫大压力。她的性格内向,贤淑安善,遇事放在自己心里,时时处处忍让内敛,孝敬公公婆婆,对张有才一味地迁就顺从。但是,在单职工家里。她没有工作,还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家庭妇女,她无论做得如何好。如何温顺体贴,也没有地位可言,更换不出公公公婆婆和丈夫的好脸来。“不下蛋的鸡,还有脸吃食,一头撞南墙死了倒省心!”婆婆站在院子喂鸡,大声地指桑骂槐。楚岚躲在屋里委屈地抹着眼泪,大气不敢喘。
“有才,我给你相中了一个俊女子。”
“有才,俺村有个漂亮的黄花大姑娘看上了你!”
“有才。嫂子人好美丽不能当饭吃,姓张的断了烟火怎么办?”
三个姊妹轮番上阵。千方百计地劝说张有才早作打算,“断断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身为国家干部的他。起初不以为然,总觉得生孝是迟早的事。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他渐渐地转变了态度,开始对楚岚找茬甩脸子,甚至动辄打骂起来。楚岚不堪忍受,偷偷地躲在草垛后墙背阴角落里啼哭,没脸回娘家说,不敢回娘家说,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夫妻隔阂,风起云涌地起了婆家威淫,岌岌可危的婚姻,已经到了崩溃离析的边沿。
大儿子楚伊,人品好,有学识,在三男四女的七个孩子中,他最让父母省心,亲戚朋友都说他将来有大出息。不知道啥缘故,自从高中毕业后,却是*折折的,祸不单行。
深秋,早饭后的太阳光柔和,空中透着浓重的潮气,低矮的杂草上,高处的瓦片上,凝结一层薄薄的白皑皑的霜。白杨树下稀拉拉地散落黄片枯叶,田里的地瓜蔓耷拉着紫色的叶子,唉声叹气。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从胡同里涌出来,汇集到村子外的生产队场园屋。阿伊来迟了一会,场园屋门外已经站满人。相亲回家,他对家人没敢吐露真想,谎称女子眼眶高看不上他,拒没挨父母呲,但他心里憋屈,像霜打了的茄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避避傻傻地躲在了人群后。
队长杨学仁挪动着小碎步,从简陋低矮的小趴趴屋里走出,滴溜溜的转动一对鼠眼,公鸭声母鸭调地分排各小组的劳动任务,嘴里喷着唾沫星子,瘦如干柴的胳膊忽上忽下地挥动,趾高气扬的模样,如同美国总统就职演讲的派头,最后结束语,右手画了一道弧线后紧急刹住,“好了,上午的活我就交代这些!”背过身时发现了阿伊,责问:“今早不出工,你是什么意思?简直越来越不像话!”
“我头痛得很厉害,也没法向您请假。”
“你不必狡辩,无故旷工,按规定罚二分,从白天的工日中扣减!”他不由分说,狠狠地挥了挥手瘦如干柴的右手臂。
阿伊清秀的脸庞扭曲起来,两个太阳穴绷鼓着青筋,声音比平时高出八个分贝,“凭什么说罚就罚,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我生病起不来炕,怎么干活?今天,还是带册持参加劳动的呢。你不但不表扬,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什么破队长!”他窝着的火,终于找到了出气把柄口,一改往日斯斯文文的个性。
队长惊讶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一向息事宁人的秀才突然火冒三丈,老虎屁股摸不得了。他一口接一口地咽着唾液,瘦猴般的干黄皱纹脸皮变了形,竭力睁大贼眉鼠眼,结果白费力气,终究是火冒鼠光的眯缝眼。只见他伸长三根筋支撑的细猴脖子,从牙缝里挤出恼羞成怒的话:“你。你想造反吗?不想干,干,干脆给我滚蛋!”
落地凤凰不如鸡。阿伊想,李队长狗仗人势。整天对社员吆五呵六的,逮着谁咬谁,不就是凭借着老婆和支书杨薛金贵有一腿,爬上了小队长这把交椅吗?我怀里装着一份就工通知书,过两天就得去报道上班,本想不动声色地下地劳作,给朝夕相处父老乡亲留下个好念想。没曾想,队长一如既往地横行霸道。白白遭受你这份窝囊气。放在往常,懒的与你计较,凡事退避三舍处处迁就着你。天都到什么时候了,仍不分青红皂白,专拣软柿子捏,蹬鼻子上脸不知天高地厚啦?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秦阳伸出食指点着李队长,大义凛然地说:“是你口口声声说的让我滚,大伙都在场作证。好,我走!从今后。老子还不伺候啦!”他说着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义无反顾地离开生产队场园。
“抽风,抽风。这小子一定抽风了!”队长抻长铁公鸡的细脖子,声嘶力竭地跺着脚,朝着秦阳的背影吆喝着,“有本事,你永远别再回我的第三小队,喝你妈了个巴子西北风去吧!”
“噔噔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