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刘琚并不是没有想过元召发生意外的消息传开之后,会有人横生事端。但他却绝对没有想到,需要他作出决断会来的这么快。这些人连忍耐几天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就有大麻烦摆在了他的面前。
以尚书令、中山侯刘屈牦为首的十几名朝廷官员,在第二天例行的朝政会议上,突然发难,由此引发的剧烈交锋,让太子陷入了自监国执政以来最艰难的选择局面。
朝会一开始的气氛就有些异常,本来只不过是些日常的地方事务,各有司呈报给太子,然后例行同意后,就可以去各自实行了。然而,许多的人都已经提前得知了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好像预感到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一样,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互相观望。
果然,随后尚书令刘屈牦咳嗽一声,首先站了出来。他扫视了一眼殿内群臣,然后躬身朝侧座的太子施礼。抬起头时,大声说道。
“太子殿下,老臣有几件重要的事想在这里说一下,请稍待片刻。”
无数目光望过来。坐在左侧的东方朔与司马相如对视一眼,都心情无比沉重。他们虽然非常怀疑那个消息的真实性,但在当前局面下,确实令人十分不安。
太子刘琚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他已经失眠两天了,寝食难安,时常从睡梦中惊醒。心头的愧疚和悔恨如同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让他喘不动气。其实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躲到博望苑深处,谁也不见,也不再管这些繁琐的政务,好好的独处一段时间,也许才可以平息胸口的伤痛。不过,既然是这个他还要称呼一声皇叔的刘屈牦出来奏事,总要听一听的。
“中山侯不必多礼,有事直说即可。”
“殿下,你想必已经接到陛下亲自派使臣送回来的消息了吧?元召已死,却也不必再隐瞒。老臣今日想说的就是……。”
“你住嘴!谁说元哥儿……谁说他死的!”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猛然听到刘屈牦直接当着殿内所有人的面说出这句话,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从胸中喷薄而出,他从座位上跳起来,脸色铁青,厉声断喝,就连手指都有些颤抖起来。
他如此失态,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彬彬有礼形象。不仅把刘屈牦吓了一跳,就连阶下的许多臣子也有些懵懂。以至于刚刚听到刘屈牦说出的那个惊人消息,在愣了片刻之后,才猛然回味回来。
听说是一回事,但在这含元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而且听这位尚书令大人话外之意,这竟然是皇帝陛下的使臣传回来的!这岂不就是意味着,风传长安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了!
一片鸦雀无声中,东方朔看到太子眼中有泪光莹亮。他的一颗心也在逐渐下沉。随后就听到了刘屈牦的冷笑声。
“殿下,何须如此!老臣虽然年迈不堪重用,却也是陛下亲自任命的当朝尚书令和留守大臣。殿下怎么可以因为私情而在这含元殿上当场直斥呢?如果老臣说的不对,甘愿接受惩罚……太子殿下,请降罪吧!”
刘屈牦说完之后,直着脖子平视前方,老而弥辣,一副桀骜不驯的神色。他这一招果然厉害。太子深吸一口气,羞怒交集,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当着所有臣子们的面抽了一巴掌似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尚书令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以下犯上,当殿逼迫太子殿下吗!哼!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你虽然资格老,但也请注意自己的身份。”
御史大夫东方朔昂然而立,针锋相对。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作为元召走后太子党的领袖人物,他压下满腹悲伤,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
“该注意身份的,应该是你才对吧!东方朔,不要以为你做了御史大夫,尾巴就翘起来了。不管怎么说,中山侯乃是太子殿下的皇叔,陛下临行之际,以辅佐国政相托付。他和太子对答,岂有尔等胡乱插嘴的份!”
并不用刘屈牦自己来相抗,大宗正刘不识早已经跳了出来。这老家伙比刘屈牦的年纪还要大一些,但腿脚异常灵活,精力旺盛,最是好斗。以前元召在的时候,他不敢怎么样,现在既然最畏惧的那个家伙已经死了,更要好好的打击一下他的势力,方能泄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东方朔嘴角掠过讽刺的笑意。以他的聪明才智,当然知道今日之事必然难以善了。刘屈牦和刘不识,都是宗室老臣,他们两个人带头发难,非同小可。接下来会有一番怎样的唇枪舌剑,可想而知。但即便是明知如此,东方朔还是挺身而出,绝不会退后半步。不管是为了完成元召临去之前的托付之意,还是为了报答太子的知遇之恩,他都必须站在太子身前,替他挡住明枪暗箭,绝不后退。
“含元殿上,太子殿下面前,是议论国家大政的地方,这些口舌之争,多说无益。两位既然是宗室老臣,更应该为所有的臣子们做个好榜样才是,又何必如同市井之徒,在此喋喋不休呢!”
东方朔面对着两个人的怒目而视,凛然不惧据理力争。随后,在刘屈牦的示意下,已经和他结成党羽的那些朝廷臣子们也纷纷站了起来,大声指责东方朔无礼。进而更是把矛头隐约指向太子刚才的失态。
见此情形,太中大夫司马相如、司隶校尉终军、中大夫严安以及诸多新进年轻臣子也都站出来与对方辩论。一时之间双方阵营剑拔弩张,你来我往,含元殿成了菜市场。
太子刘琚神情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