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甚至有嗡嗡的议论,赵进立刻用严厉的眼神看过去,大家都是稀里糊涂的样子,最前面的鲁大左看右看。
这样的反应让赵进很不耐烦,索性喝问道:“鲁大,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出来!”
鲁大下意识的立正挺胸,大声说道:“老爷,什么是禁一尾..”
他的徐州官话不太地道,但大伙都听得懂,营尉阶级的连正队正们纷纷点头,显见他们的问题和鲁大一致。
赵进和伙伴们登时愣住,然后就是面面相觑,“哈”的一声,大家看过去,发现是如惠在那里没忍住笑,发现大家看过来,只是摆手低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谁没忍住,也是笑出声来,陈昇微笑着摇头,王兆靖笑的有些惭愧,石满强和董冰峰笑的很放松,吉香笑得很大声,刘勇在那里看着赵进,苦笑不停。
赵进开始时微笑,然后忍不住笑出声,到最后是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如惠看着大家都在笑,抬头对边上的周学智耳语几句,一直绷着脸的周学智也摇头笑起来。
各位首领在这里笑,进爷又是笑的这般欢畅,反倒是让下面的连正队正们糊涂了,开始那么慎重,现在怎么又如此轻松,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锦衣卫凶名威震天下,而且这名声传了将近二百年,官员士子闻之色变,每年都有人抨击厂卫,说是奸邪,说是祸乱。
可这些事和下面的老百姓有什么关系,锦衣卫又不会去碰这些寻常百姓,城内城外的平民百姓每日辛苦操劳,所见到的大人物无非是里正保正,什么捕快小吏之流都是高高在上了,他们能知道什么。
城内衙门里穿着长衫官靴的都叫老爷,有点见识的,知道衙门最大的是知州太爷,知道同知和判官的又有几个?
能知道这些的,已经算活泛人了,要说知道锦衣卫凶名的百姓不是没有,京师那种大明中枢,天子脚下,南京这等天下第一大城,繁华所在,苏州这等最富之地,百姓们见多识广,耳闻目睹,当然听过锦衣卫的作为,很多时候还跟着义愤填膺,可其他地方的人知道什么。
话说回来,锦衣卫的番子们对徐州如何都稀里糊涂,百姓们又如何能知道锦衣卫,又有多少人听过这个名字?
从一开始就跟着赵进的家丁们,都不是什么好出身,虽说徐州武风昌盛,可只要家里有些奔头,有些办法,又怎么会让自家子弟卖身为奴,和那牛马一般的地位。
辛苦的训练,和亡命徒的厮杀,和流民大队的血战,和江湖大豪的死斗,一次次死伤惨重,一个个浴血奋战,惜命的都走了,心疼自家子弟的也都撤了,留下来的固然因为这待遇和前途,但也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的穷苦出身,除了赵进教给他们,灌输给他们的东西,别的他们实在是知道不多。
如果是内卫队的那些江湖汉子,自然知道锦衣卫是什么,可其他各处的赵字营本队,每日训练值守,就在营盘和驻地几处轮转,又不能接触旁人,怎么会知道锦衣卫是什么,那几个卫所出身的倒是知道,不过他们现在沉默不语,而且脸上颇有些不以为然,锦衣卫就没怎么来过徐州,他们也不觉得如何。
赵进自然能想通这个关节,所以笑完之后满脸的尴尬,这种感觉可不太舒服,好像憋足了劲挥拳,然后一拳却打在了空处。
看着依旧满脸糊涂的手下骨干们,赵进没好气的挥挥手说道:“先稍息。“
大家都是照做,可其他人依旧是忍俊不堪的这种状态,王兆靖侧身调侃说道:“有句俗话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用在此时此刻倒是贴切。”
这话说出,连平静下来的陈昇都忍不住笑了声,赵进眼睛一瞪,随即苦笑,到这个时候,尴尬归尴尬,调侃归调侃,先前的那份沉重都是烟消云散,大家的心情都是好了不少。
一开始进屋的时候,边上的如惠和周学智神色都颇为郑重,可现在脸上也变成了轻松,两个人低声聊了几句,如惠起身走过来,到了赵进身边小声耳语,赵进点点头。
“前面说的话不要理会了,我问你们,现在家里日子过得怎么样?”赵进摆摆手说道。
怎么突然转了话题,但相比于前面稀里糊涂的状态,问些大家能听懂的更好,赵字营的风气很纯朴,命令下达,那就立刻去完成,不问为什么,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这种直截了当的作风才是大家喜欢和习惯的。
“回老爷的话,俺家过得不错,俺家里人每日里烧香拜佛,说能有今天是上辈子积德,俺托人说过几次,拜佛干什么,不如拜老爷你,俺家能有今天,全靠老爷!”赵字营营尉一级的排序,目前张虎斌权力最大,可排在第一位的却是鲁大你,毕竟资历最深,功劳也是排在前三。
“..从前家里只能佃别人的地种,今年有了自己的地,我爹还琢磨着让我回去种地,这不是糊涂了吗?不在赵字营里,哪有这份产业..”
“..我家里捎信过来,说是第一次全家吃肉的时候,全家都哭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都在说现在的日子不错,赵字营的这些连正和队正们,是最先在赵字营的功劳体系中拿到好处的一批人,他们拿到了功劳赏银,分到了田地,而且知道这些一年一比一年多。
连带着他们的家人都跟着水涨船高,在徐州地方上,家里有人在赵字营效力,就和有人在衙门里做官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