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掌柜的带人进了趟城,亲自赶到西城,很细致地现场勘探了一下挖出来的泥方土质是否合乎烧制要求,并且询问了每天可以清理出土方,整个疏浚工程需要多长时间以及清理的主要路段,仔细匡算一番后发现确实有利可图。
而且目前铜仁府正在维修城墙、扩建粮仓,七玄观的长风道人又要在铜仁城内建一座道观,这三个地点都在清淤的主要路段左近,就地烧制并提供砖瓦非常方便,能够节省大量的车马费,省下的同样就是赚下的。
所以,丁掌柜的果断同意在城中分三地设窑烧砖了。清淤之后,最耗费人力物力的一个步骤就是如何处理那些淤泥,这里是城市,又不是湖泊河滩可以就地堆砌成岛屿或者用来加高堤坝。
如今有了裕记砖瓦行,挖出来的新鲜淤泥,砖瓦行的人只要稍加处理就能用于烧砖。一时用不了堆在路边干掉的泥巴又有些附近村镇的小地主运回去充当肥料,基本上替叶小天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与此同时,叶小天逮着机会就去向张知府诉苦,张知府不胜其扰,终于改口同意,清淤工程分两年完工,那二百两银子算是一年的工支银,来年再拨付他二百两。
如此一来,再加上叶小天从三街六巷众商户那里“筹募”来的银子,足以保证整个工程的顺利进行了。事情上了轨道。叶小天就不用天天去现场照顾,具体事宜便交给了照磨官阳神明。
这阳神明看起来像个“神头儿”,浓眉大眼、愣头愣脑的。实则鬼点子也是不少,谁家要开张、谁家要娶亲,门前乌烟瘴气的怎么成,想让他加快施工速度,多少总要给点好处吧,如此一来他这工头儿倒也当得有滋有味。
清淤工程一旦打开局面,趟好路子。底下人就只管按照既定的方针按部就班地进行就好了,不需要叶小天操心。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也开始有人到刑厅来打官司,之前叶小天那场成功的审判还是打出了一定的影响。
只是土民们之间有了纠纷还是习惯找土司土舍们裁断,不愿意上衙门,叶小天目前处理的案件大多是商贾们之间的经济纠纷。可恰恰是这种案子油水十足,不管原告还是被告,到了衙门总要上下打点一番,刑厅终于活过来了。
刑厅的变化、叶小天的作为,都看在铜仁府一众官员眼中,叶小天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也在渐渐改观。最初的时候,铜仁府的官对叶小天这个外来户普通有些排斥,尤其是了解葫县官场动荡的人,对他更是疏远。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渐渐发现,叶小天做事很有章法分寸,不该他管的事。他绝不强出头,比如张氏和戴氏之间的那桩人命案子,虽然这桩案子草草了之,但叶小天在其间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他们最厌恶的就是不知轻重、不计后果的同僚,叶小天显然不是这样的害群之马。
清淤这件事。以府衙拨付的那点银两,根本不可能顺利铺展开来。通行的办法是择其紧要,把各位官员的府邸左右修缮如新,其它地区不加理会,做到表面光鲜,如此已经算是能臣干吏。
可叶小天偏偏化不可能为可能,他居然异想天开,从不可能处削减了大量的开支,又软磨硬泡地从吝啬之极的知府大人口袋里掏出了一笔银子,真的轰轰烈烈地开始了全城清淤。
能用最少的钱,干成一件别人认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这个人就了不起。一个知进退、有分寸而且很能干的人,很少会有人对他产生反感。至少,叶小天已经通过他的努力,在铜仁府众官员眼中塑造出了这么一副形象:
我很能干、我任劳任怨,我秉性纯良,我是无害的小伙伴,大家快来泡我吧!于是,专泡良家的戴同知便闻着味儿姗姗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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哚妮和耶佬回到山中,耶佬径直去神殿面见众长老,哚妮则像一只小燕子似的飞奔回了家,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爹娘了,她真的想念的很。
门口的那只大黄狗还认得自己的小主人,看见哚妮回来,大黄汪汪地叫了两声,飞扑起来绕着哚妮转起了圈子,尾巴还摇来摇去的,看来它也欢喜的很。
大黄的叫声把一个小家伙从屋子里唤了出来,先是白白胖胖藕节似的一条小胖腿,然后便是一个头顶茶壶盖,身穿开裆裤,脖子上挂着个银锁,银锁上满是口水的小家伙出现了。
他费力地爬过高高的门槛,睁着一双点漆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哚妮,哚妮欢喜地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格格笑道:“咪酒,是不是小咪酒?哎呀,我们家的小咪酒都长这么大啦,快让姐姐亲亲……”
小咪酒似乎被她兴奋的样子吓着了,扭了两下身子挣脱不开,便扭头冲屋里喊起了爹娘。格哚佬和婆娘闻声出来,看见女儿回来,自然欢喜不禁,一家人久别重逢,亲热了好一阵子,哚妮的娘才发现了一桩异处。
哚妮的娘又惊又喜地道:“太阳妹妹,你不是早就有了身孕么,这怎么……难道你已经生了?”
哚妮这才醒起先前有长老赴葫县探望尊者时,她曾经装过有孕在身,登时吱唔起来。格哚佬兴冲冲地道:“哈哈哈,我都已经当了外公呢,太阳妹妹,快告诉爹,你生的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
哚妮暗暗叫苦,转念想到如果父亲的部落迁去提溪一带,距铜仁就近了,这件事早晚还是瞒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