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什么感觉呢?
仍然在生的人不可能知道,而快要死的人也不知道,那些只会看到死前的走马灯,以及感觉到生命正在流失的虚弱感。
「死是什么」这个问题,大概只有由黄泉之国归来的恶鬼知道。
——悔恨?冰冷?不甘?
阿犬觉得都有一点,但最多还是对能够再杀人的渴望。如果说正常人是由爱恨所组成的生物,那她只是由组成的团块。
可是同样的团块于这个战国之中并不少,有太多是因驱使而行动的人。就在加纳这处战场上,除了阿犬之外,还有另一个野心无可限量的人,同样由自身的驱使着行动。
「得手了——啊!」
血,很多血,红色的,腥臭的。
「主公!」
「主公!」
「啊……哈……哈?」织田信长用右手压着左腹上的伤口。
只是那伤口的血水却一点都没有受到控制的先兆,就如泉涌一样喷出。现场的织田家武士都不想相信发生在眼前的这个事实:信长被打刀刺穿了左腹。
死亡,距离他好像很近,近得难以形容。
那些死而复生的斋藤军,打乱了所有的事情,让本来美好的战局变成了泡沬。虽然刺他一刀的武士瞬间就被杀死,而织田军的混乱也很快就平复,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改变信长的生命在一点点地流失的事实。
「医师!包扎!」
「吹号角!吹号角!」
「不要乱!不要乱!」
「在下又左在此!谁敢来战!」
斋藤军的突袭是成功了。
信长受了重伤,那如一把尖刀刺进要害的一击,织田家的四千多军势没了头也不可能再次进击。
只是一仗功成万骨枯,日根野弘就在确认信长受伤之后就立即趁着混乱逃了。这时没有夜色,也没有大雾,而织田军也很快就会回复,那时他就没有逃走的可能……他可没有用自己的性命来向世人展示武士精神的情节。
「现在就是回去领功的时侯了,信长不死也要消停半年吧?接下来就是我的机会了。」
日根野弘就看着已渐渐回复的织田军,心里对那位先一步离开的竹中重治说了声感谢,还有再说一声抱歉——
「毕竟世道如此,竹中你也不能怪我,你就成为我功劳的踏脚石吧!」
在战阵之中的信长并不知道日根野弘就的想法,他现在只觉得五感好像要离他而去一般。
痛?好像没那么痛。味道?都是腥。声音?是能听见了,但任何一句话都像是由四方八面传来,每个音节都似要震撼灵魂。前方?不是黑暗,也没有光芒万丈,四周的影象和人,没有不是带着重影的。
——这就是那一曲如梦似幻吗?
信长想起几年之前在桶狭间后的意气风发,当时他大肆宣传自己是多么的明智,是多么的厉害,因为他看破了所有迷雾,直击在今川家今川义元这个心藏。
——善水者溺,说的可能就是我吧?
现在到织田家被他人刺中了,那种就是因果轮回,信长闭上眼睛……
——奇妙丸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了吗?好像还不行……那谁成为他的后见呢?如果信光大人还在,那得有多好啊……信行可以再次信赖吗?信包还不够成熟?长秀这个家臣在本家之中声望不够。
——那后见是阿犬可以吗?
这一瞬间,信长睁开眼睛。
「不行……不行!」
阿犬绝对不行!
阿犬只会令织田家现时大好的局势在转瞬之间分崩离析,因为她毕竟是个只对杀人感兴趣的杀人狂,对发动战争的定义只在「能杀很多人」的暴徒,把人生当成游戏而无所畏惧的恶鬼,她是什么都能做出来,什么手段都不介意用,没有道德的战争贩子,武士之中败类。
「不行!」
信长咬着下唇,试图让疼痛把自己渐渐远离的意识拉回来。信长连事后都不相信会是因为阿犬这个原因,因此他从未向人提起过……
「主公!」
「犬千代,回军﹑回清洲,竹中重治必有后手!我不能死!」
自觉还不能死的信长,下达了本次合战最后一个命令,本来急行军的各部织田军立即以信长本阵为中心收缩,并快速回军清洲。
半个时辰之后,在加纳城外两里俘虏了那些逃跑的斋藤足轻后,阿犬亦收到信长的命令,以及他受重伤的消息。
「大殿受伤了啊?」前田庆次郎一点都不紧张,正确来说在织田家之中,他只对阿犬一个忠诚,其他人都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死不成的。」阿犬摇了摇头,同样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
「主公……」信昌有点意外地望向阿犬,他本以为阿犬会很紧张,又或是像清六疑似死去的那时一样,但这一次她却看起来异常平静。
「好人活不长,叔父﹑与十郎﹑信成他们都是好人,所以被召走了,到那个没有战争的沉闷世界去享福。」阿犬轻轻甩着手。
「这……说法听起来有点奇怪……」信昌搔了一下头。
「可是坏人能活很久,因为他们要令更多好人到乐园的那边,即使了死了也是下一次的轮回。」阿犬轻笑了一声,说着所有人都不明白的话。
「主公?」
阿犬摇了摇头,没有解箪,只是自言自语说:「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啊!」
「这是那一位大师说的话?」前田庆次郎问。
「前一世。」
「前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