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苡沉吟一声,与燕王说道:“臣女曾见有人,如纺棉布纺蚕丝一般,纺织羊毛,并说羊毛衣物冬日里极其暖和,殿下何不找人先学会了纺织羊毛,而后与那些不肯降的草原部族通商开榷场,以中原盐茶铁器,换取羊毛羊肉等物。”
“当然,殿下以物换物时候的价格,须得实惠些,比别人多给些,拉高市价,时间一长,其他做此交易的商人,或者亏本,或者利益太薄,便会退出此项交易,而殿下到时候有海船的利益供给此处,便是小亏,却也亏得起。”
“如此只剩下殿下的人能为那些部族提供盐茶之类,他们只能选择与殿下交易;人是铁饭是钢,殿下掌握了他们的饭碗,何愁他们不屈服。”
“当然,殿下还得在每一块聚居地,都送个私塾先生过去,让他们免费教导那些胡蛮的孩子,何为礼义廉耻、何谓谦和仁爱、何谓忠君爱国……从小这么培养着,除非是天生反骨,不然他们只能长大只会成为我大靖朝英勇的兵士,而不是南下入侵的胡蛮铁骑。”
沈采苡描绘的景象,一点一点在其他三人的脑海中被碾碎了,细细推敲。
同时,也慢慢把她描绘的景象,在脑中形成了画卷,而后,他们发现,沈采苡所说的事情,完全是具有可行性的。
其中,不管是杂居还是控制所有与胡蛮的交易,虽然厉害,可却没有那一招从小教导胡蛮“忠君爱国”来的狠辣。
这是从根子上,断了胡蛮的血性,让胡蛮,再不成蛮。
让他们,从狼,变成牛。
沈琰轻叹一声,惋惜到了极点:“可惜,六丫头非是男儿,否则经来必然出阁入相,位极人臣啊。”而后必然能让沈家,从区区一个姑苏望族,成为仅次于“五姓七望”的大世家。
可惜,真是可惜了。
说真的,如果早早发现自己侄女有这般才能,沈琰是绝对会为沈采苡找一赘婿,让沈采苡永远留下沈家的。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侄女沈采苡乃是燕王准王妃,他再懊悔可惜,也是无法。
燕王没想到沈琰竟然想撬自己墙角,他依然还沉静在沈采苡所说的内容里,他天生对政治,不是特别敏.感,好在沈采苡说的透彻,他多琢磨一会儿,便也懂了。
当懂了之后,燕王看沈采苡的目光,便复杂了起来。
如果,之前的智计百出,只是燕王觉得沈采苡有些妖孽,但所谋的,也不过本朝之事,尚且可以接受的话,如今她张口谈及的这些,却是可以造福千万人、解决中原心腹大患之事。
绝对会青史留名的,并且千百年后,依然被人赞叹溢美。
高屋建瓴,便是如此。
“那苗人呢,苗人该如何处置?”沈文和询问。
沈采苡摇头:“苗人只是手段奇诡、用毒让人忌惮,说到武力,是比不上胡蛮的,杨将军简单粗暴攻打过去,也无甚问题,倒是不用多费心;到时候殿下把人分化了处理便是,倒也不用多费心。”
“若殿下想用他们,不想让他们被同化的话……”沈采苡轻笑出声,“倒是要让殿下失望了,臣女对苗人了解不多,暂且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他们控制于掌心,但想来都是一样的,找找苗人赖以生存的东西,控制它,就是控制了苗人。”
胡蛮年年岁岁、时时刻刻都想着要进犯,且行走在草原上,总不至于满地都是各种毒虫瘴气,让人防不胜防丢了性命,因此历朝历代对胡蛮的记载都很多。
对苗人的记载却是颇为稀少,沈采苡没找到太多关于苗人习俗的书籍。
因此,仅有粗浅的认知,而无详细的了解,只能给出办事的大方向。
燕王神色凝重,点头应下,“此事交给本王来办。”
他手下那些人,提出了具体的要求之后,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此事关乎他的大业,由不得他不谨慎。
气氛凝重时候,“咕咕”响声在屋里响起,清晰可闻。
沈采苡在三个男人的目光里,不好意思笑笑,谄媚扯了扯沈琰的胳膊:“大伯父,侄女还在长身体呢,挨不得饿,不然长不高,要被五姐姐一直取笑了。”
燕王在沈采苡一秒内从心思诡谲、智计百出的老练谋士,毫不违和地变脸成为世家千娇万.宠.的嫡姑娘时候,实在是满心惊愕。
扪心自问,他自己是无法这般……这般迅速变脸的。
满腹的恼怒和郁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消了,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燕王只能安慰自己聪明的人都是多疑的,和他们多说无益,然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到时候,定然要让沈采苡向自己认错。
他在沈采苡面前,时时处于被压制状态,虽然已经不会如同之前那般,觉得满心萧瑟,可心情,也不会很美妙。
想想沈采苡也有判断错误、而向自己认错的一天,燕王最后一点郁气也消散了。
他看了沈采苡一眼,罢了,沈采苡是女人,便是她再出众,他也该稍微让着点才是,如此,方显男儿气概。
与女人生气,殊为不智。
与自己的第一智囊生气,也极为不智。
何况当时确实是自己行事不妥,她才会心寒,日后总能让她知道,他非是凉薄之人。
沈琰再次邀请燕王去用晚膳,燕王面色不变,颔首应允。
男在堂、女在花厅,用完完毕,燕王离开前,沈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