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轻咳一声,“此事略有些难以启齿,但我想,方大人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方承嘉正容目视着林一,什么都没说,他怎么理解。
林一压低了声音,“方大人也当知道,沈六姑娘与燕王殿下早就有了合作,而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沈六姑娘在知道燕王殿下要离京时候所策划的,为的就是给六殿下点颜色看看,如此,六殿下便无暇在燕王殿下出京路上捣乱,而等燕王殿下离京,六殿下也不敢在京城闹的太过。”
三皇子本就不放松地在盯着六皇子,而出过一次这般恶劣的事情之后,那些御史之类,也会开始盯着六皇子,起码短时间内,他行事是要收敛许多的。
听到沈采苡名字,听到林一说她在为燕王出谋划策,方承嘉心底一片涩然。
他沉默不语,林一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与季霖到底隶属缉事处还是隶属燕王府,有何关系?
只要季霖明面上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帮闲、混子,暗中与缉事处的关系也没被人察觉,那便对他们所行之事,没有半分的阻碍。
方承嘉把这个意思一说,林一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季霖在缉事处还是在燕王府,没什么区别,只是……”
林一选择性地忘记了把季霖要过来的提议是他提出的,反而让燕王背了所有黑锅:“只是……咳,男人么,方大人应该懂的,大部分时候心胸宽广,可有些时候也着实小气的很……”
林一提到了沈采苡,又提到了燕王小气……自从退婚后,方承嘉便强忍思念,即便是极想极想她的时候,也只敢在自己房中睹物思人,从不敢在身上佩戴她所赠之物,就怕别人认出后传流言,说他余情未了,说他们藕断丝连,给沈采苡带来麻烦。
更别说是在外与她偶遇了。
从退婚之后,他只见过她两回。
一次是在照晚楼后门偶遇,一次是在上巳节,他有公干外出,回城时候远远望见。
如今听着这番话,他心中轻叹一声:“燕王殿下并未告知沈六姑娘,此次事情,缉事处也有参与?”
为避嫌,他叫的是沈六姑娘。
林一嘿嘿直笑,他能说什么呢,反正锅已经甩给了燕王,他就笑笑,相信方承嘉会懂的。
方承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燕王等人瞒着沈采苡,让沈采苡只以为是燕王在做此事。
而这个季霖,不知道怎么的被沈采苡发现了,燕王为了不露破绽,才想着要把季霖要过去,不过——
方承嘉怔然片刻,问林一:“沈六姑娘,认识燕王殿下所有的属下?”
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不是沈采苡能记住燕王麾下的所有人,而是她有机会记住燕王麾下的所有人。
缉事处的人员名单,从上到下,他也能一个不落地说出来,见过的,更是能立即对上姓名,这并不是太难做到的事情。
可燕王……把手下人的名单,也交与沈采苡了么?
林一立即为燕王吹嘘:“燕王殿下最是重视沈六姑娘,早早便已经让如我这般、统管一事的亲卫头领,拜见过王府未来主母,并许沈六姑娘在他不在时候,全权掌管王府事宜。”
“原来如此……”方承嘉听闻之后,虽然已是恍然,却眉心慢慢蹙起。
他低喃一声,“可也太辛苦了一些。”
方承嘉是知道的,沈采苡其实并不喜欢那般操心诸多事情,她喜欢悠闲自在。
哪怕如今看起来,燕王对她无比的信任重视,甚至已然心悦,可身处波诡云谲的局势里,日日要殚精竭虑谋划,她怕是很不喜欢的。
但,又能如何?
他想告诉正暗自得意的林一,沈采苡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但这话,却只能再心底过一过,不能诉之于口。
燕王已经因为他们之前关系有所不喜,他若再多嘴多舌,自以为比燕王更懂沈采苡心思、并让燕王知道,他所做的、认为是对沈采苡敬重信任的举动,其实沈采苡并不喜欢……
燕王乃是天皇贵胄,怕是没有无法忍受自己的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
方承嘉本就很注意,不想因为自己给沈采苡带来麻烦,今天也是如此,悄然咽下心中想法,沉吟片刻之后,方承嘉与林一说道:“此次事了,季霖本也是要改名换姓遣往他处的当差,并不会多呆京城,燕王殿下实不必担心此事。”
当日随着卫家纨绔子前去秦楼的狐朋狗友,不止一个,季霖虽然是引诱教唆卫家纨绔子去秦楼之人,但因为这纨绔子日常就爱寻.欢作乐,季霖的引诱之举并不起眼。
等事后,给季霖弄个醉酒落入水坑身亡的结局,便可把他遣往外地,但让季霖投效燕王,那是不可能的,。
林一还想说话,方承嘉抬手制止他。
都说居移气养移体,方承嘉如今入缉事处,身居高位,惯于发号施令,身上文质彬彬的书生气犹在,谦和文雅亦不曾缺少,但也多了三分上位者气势。
说话做事更见果断。
倒让林一下意识闭嘴。
“林侍卫,此事不可更改,但燕王殿下大可放心。”方承嘉向林一保证,“此事一了,我便送季霖离开。”
林一还能怎么办,办事不力,他只能苦着脸战战兢兢到燕王面前请罪。
却不想,燕王只是“嗯”了一声,便轻飘飘放过了他,林一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好说话的人是燕王。
燕王嫌弃看了林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