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还要等。”
“还等?”
“何谓功劳,实际功劳是一把双刃剑,土蹬寨之战成就了张齐贤公的威名,若是富公没有出使辽国,若是文公、韩公、庞公没有在西北担任要职,后来也未必能成功进入两府。”
张若水点了点头。
“但真正让西夏人心寒的是延州,还是庆州或是渭州?非也,乃是府麟路,张亢。然而张亢下场如何?并且当年西北战役功劳最大的是谁?”
“张亢,狄青?”
“狄青扬名乃是南方,他虽在西北战场上也有建树,却远不及张亢了。但不是这两人,而是吕夷简公,庆历战争爆发之前,我朝经历过罕见的旱灾,黄河决堤,国库空虚,在这种情况下我朝匆匆忙忙地与西夏发起战争,用费以亿兆计数,若无吕公操持,会出现什么局面?然而战争结束后,吕公是什么下场?”
不要说宋朝了,即便到了后世,也没几个人知道张亢这个人。至于吕夷简,评价也很低,甚至还不如司马光。
但实际抛除《资治通鉴》,只说政治,一千个司马光也不及吕夷简!
“吕公现在正名了,”叶默小心地说。
“吕公就是正名了,在百姓心中,仍不及韩公文公,并且他是权相,为何被大家抹黑?”
说张亢下场不好还能情有可愿,吕夷简不同啊,要家世有家世,要权利有权利,为什么生生抹成了小人奸臣?
“为何?”
“由范仲淹带领着,君子们抱团了。但有几个人与我抱团?”
“这是结党啊。”
“能说是结党吧,我不会结党,因此这个功劳对我来说,未必是好事,至少我不能持功骄狂,甚至主动抹掉这个功劳。大家才不会因功仇视。所以这不是契机。”王巨扫了一眼张若水道。
总的来说张若水也不是未来军器监的好接班人,有点贪,这又是一个肥差,一贪。以后军器监就很难保证王巨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高效廉洁。
但上哪儿找既有才华又清廉的官员,况且这是制造器甲的机构,一般有才华的文官,让他来还不愿意来呢。
不过贪有贪的好处,正因为王巨的那个承诺。张若水才利用他在内宫中的关系,打听到司马光那段对话。这件事也担着风险的,事情发生后,吕公著等人上书,强烈要求赵顼查办内宫,赵顼也确实在内宫大发雷霆,将好几个太监贬到了洛阳。
而且也因为他贪功,这段时间尽心尽力地替王巨做了不少事。
也许张若水心中的想法是王巨说不定那天就离开军器监了,但这个官吏问题不解决,随时死灰复燃。军器监说不定又成了一个烂摊子,所以张若水巴不得自己将这个问题解决。
然而不能解决,当真这么多官员裁下去不会惹风波啊?
冗官问题十分严重,人人都知道,但那个大臣去解决过?包括王安石,在史上王安石做了一些努力,裁并州县,延缓进士授官时间,减少恩荫名额,但那只是控制。并不是直接裁减。
包括王巨那份很早的上书,针对冗官这一节,同样是控制为主。
并且王安石在史上也没有做好,在他手中。官员数量不是下降,而是增加了,于是越来越冗。
现在王巨是直接裁,并且一裁就是一百多名,近两百名官员,好几百名堂吏。那有那么容易?因此王巨只能继续等,等的不是这个功劳,而是绥州即将来到的战争……
但这个王巨就不用说了,以免过于赅人听闻。
他扭过头问叶默:“那边还有多少匠户?”
“明公,还有六百余匠户。”
“由他们,不用问,看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喏。”
“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不敢,”叶默眼睛闪烁了一下,可后面的话他想了想最终没有说出,王巨却没有注意,又看着手中的公文,朝廷陆续拨款过来,战争随时爆发,铠甲武器必须抓紧生产出来一批,他手中的事务也多了起来。
但不久,赵顼便派人将他召进宫。
其用意乃是司马光的一番话。
司马光讲读《通鉴》,也就是资治通鉴,不过现在名字只叫通鉴,司马光攻击张方平,让赵顼反感,下了口诏,好了,你修书吧。
于是司马光再度修资治通鉴,当然这时还没有修好,然而司马光时常开讲,看看,这就是俺修的史书。
不可否认,资治通鉴在中国史学上的价值,但也不能无限地神话化。比如朱熹评价一句,温公不喜权谋,至修书时颇删之,奈当时有此事何?只得与他存在。若每处删去数行,只读著都无血脉意思,何如存之,却别作论说以断之。
这个温公不喜权谋……那个……不过后面一句话说得中的,司马光喜欢的就保留了,不喜欢的直接删除或者纂改,管它是不是史书。朱熹对此越看越不满,于是又说了一句,温公修书,凡与己意不合者,即节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通鉴》之类多矣。
明代严衍列举通鉴七病,漏、复、紊、杂、误、执、诬。
不过王巨对通鉴评价依然很高,然而就因为这次开讲,引起了一场争议。
司马光讲到曹参代萧何事,然后说了一句,参不变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
赵顼说,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
司马光说,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